蘇彥升斜眼冷笑:“想吃飯么?好啊!你去鎮集上尋一間分茶飯莊,愛吃什么點什么。這頓飯錢便算是菰苗觀請客,機會難得,大伙兒千萬別客氣啊!”史弘志笑容凝住,臉色一陣青一陣紅。
曹彥達伸指戳他胸膛,大聲道:“你是什么東西!這里輪得到你說話么?叫你們觀里“彥”字輩的出來說!什么玩意……”話沒說完,史弘志猛一揮手,怒道:“俺菰苗觀里彥字輩的,昨晚都死在靈官殿啦!咱們不遠千里而來給你們助拳,平白犧牲性命,還不值一頓飯!”
曹彥達被他一推倒地,傷腿疼得死去活來,大叫:“你……你們這些鄉巴佬,造反啦!”其余的紫星觀弟子紛紛上前,伸手去推史弘志:“干什么、干什么!動手打人哪!”沒想到史弘志卻一動也不動,周圍的外觀弟子面色陰沉,反而圍了上來。
紫星本觀的人馬只剩下十來個,其余五十幾人全都是刀門同宗的外觀弟子,扣掉存心觀望、兩不相幫的,雙方也還有兩倍以上的差距,形勢登時逆轉。紫星觀諸人被圍在中間,曹彥達哇哇大叫:“你們……你們別亂來!宗主要知道了,你……你們沒個好死的!”
蘇彥升手按劍柄,沉聲道:“史兄弟,你們想怎樣?”
史弘志原本只想發發牢騷,不想肘腋生變,轉眼竟已到了這個地步,心想:“若讓宗主知曉,我一定完蛋大吉。”忽起歹念,喝道:“你們這般欺負人,當我們是什么?不先替昨晚犧牲的弟兄們收尸,只想找你師傅!”左右被激起敵慨,紛紛騷動起來。
蘇彥升冷笑:“大家都是同門,你說的是什么話來?你想吃飯,難道我肚子不餓么?試問你袋里,有多少銀錢能喂飽這么多人?我身上可是一毛也沒有。”眾人一陣錯愕,頓時無語。
蘇彥升又說:“昨夜走得匆忙,錢囊都留在靈官殿中。我正要帶你們回去,取了銀錢,才好辦事。”眾人半信半疑。史弘志唯恐氣勢一弱,再也殺不了紫星觀諸人,忙道:“用不著那么多人一起走,我與你同去,眾人在這里等便是。”一使眼色,三名與他相熟的外觀弟子頓時會意,便要押著蘇彥升一起離開。
忽聞一聲長笑,一人從大樹上跳了下來,吐掉口中長草,搖頭道:“我勸你莫去為好。”來人約莫二十出頭,年紀很輕,頷下留著粗硬燕髭,貌似粗豪,雙眼卻時時綻出嗤笑般的神光,十足的玩世不恭。他生得虎背熊腰,束腕長至肘底,以皮索交纏縛起,一身紫衫快靴,頗似江湖游俠。
蘇彥升打量了他幾眼,冷冷說道:“原來是你。”
那人懶憊一笑,撇了撇嘴:“我也不愛來啊!是掌教真人放心不下,硬逼著我來瞧瞧。沒想到卻遇上了狗打架。”曹彥達怒道:“呸,你嘴巴放干凈點!”那人呵呵直笑,晃晃悠悠走了過來,也沒看他怎么動作,“啪!”一聲脆響,曹彥達已被摑得眼冒金星,左頰高高腫起。
“昨夜在靈官殿,就屬你最丟臉,墜了本門的聲名。你若管不住舌頭,我可以代勞,一刀割去便了,以后也省得麻煩。”反手一掌,又是“啪!”一聲脆響,打的居然是史弘志。
“你也知道還有同門的尸首棄在靈官殿,無人收埋么?只想著銀錢,想著填飽肚子,丟不丟人?”史弘志撫著腫起的面頰,連他何時舉手放落都沒看清,見左右均面露愧色,心知大勢已去,低著頭不敢造次。
蘇彥升冷眼旁觀,忽道:“你一直跟著我們?”
那人兩手一攤:“掌教真人只讓我照看,沒讓我插手,要不是有群笨蛋打算自相殘殺,我是只想在樹上睡大頭覺,睡到你們回山了再去交差。可惜啊,樹欲靜而傻蛋不止,誰得了好處?”圈指銜在嘴邊,一聲長哨,一點黑影自遠方狂奔而來,眨眼便至,卻是一匹通體紫亮、飛鬃如雪的高大駿馬。
那紫龍駒除了鬃毛、尾巴,連四蹄與吻部都是白的,急奔倏停,到眼前才覺比尋常馬匹高出一個頭不止,猶如馬中的巨漢惡來。馬鞍兩側掛了兩只皮囊,鞍畔除了卷起的鋪蓋,還有兩柄并鞘長劍。
那人拍了拍馬頸,馬卻甩甩鬃毛,不怎么搭理;說是主從,看來更像是一起混的酒朋食友。他從鞍側的皮囊中拿出干糧,分給眾人,朗聲說道:“人死為大,昨晚犧牲的同門尚在靈官殿,總不能教他們曝尸荒野。吃完餅子之后,眾人隨我回去,一同為他們收殮,帶回故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