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張木鬼面的代號是“深溪虎”。
而“深溪虎”口中的“古木鳶”,正是一手召集“姑射”組織的那個人。
橫疏影對深溪虎沒甚印象,兩人的任務并無交集,記憶中西北方位的面具一向沉默,做出這么輕佻大膽的發言,這還是姑射集會以來的頭一次,只可惜無法從聲音多做判斷。面具有特制的簧片機構,能巧妙變化人聲,無論誰戴上面具,都只能發出專屬于那張面具的、既獨特又詭異的聲音。
另外兩張面具并未加以理會。
東北方的蟬形面具是“高柳蟬”,聲如其名,異常尖刺,然而說話的口吻卻十分緩慢,措辭謹慎小心,冷冷的調子,偶爾也有一絲姜辣火氣。橫疏影從不覺得面具的主人會是女子,更甚者,極可能是一名飽經歷練的年老耆宿。
位于西方的面具則雕成了飛鳥并翼的形狀,名曰“下鴻鵠”,那雙覆著面孔的巨翼上羽根宛然,又像兩只布滿鱗片的并排手掌,上頭開了兩個渾圓眼洞,令人渾身雞皮悚立,說不出的惡心怪異。除“古木鳶”外,另一張缺席的面具是“巫峽猿”,再加上橫疏影的“空林夜鬼”,即為姑射六人。
“巫峽猿也未到,還要再等么?都等個把時辰啦,要不先散了?”深溪虎的聲音低沉震耳,宛若獸咆,襯與輕浮叨絮的口氣,頗有些不倫不類。
但誰也沒理他。
“姑射”之人,都是從地獄里爬回來的惡鬼;支持他們活下去的,除了復仇的對象及自身的欲望,沒有其他。相對于煉獄里的痛苦折磨,待在陰冷刺骨的地底巖洞等上一個時辰,又算得了什么?橫疏影心中冷笑,也選擇了沉默。
兩朵綠焰“噗、噗”接連亮起,東北方的虛空里浮出一張猿面,兩支尖長獠牙還不算可怕,真正恐怖的是它那咧嘴嘻笑、宛若人一般的神情,黑暗中倍顯陰森。正北的首位上,青綠色的幽焰鬼火劃出一張巨喙如鉤、飛羽如熾的鳥形面具,姑射的主人倏然現身。
“諸君久候了。”古木鳶的聲音空洞呆板,猶如機簧震動。那槁木死灰般、一點生命跡象也無的單調聲線,伴隨著巖洞里的巨大回響,令人不寒而栗。“今日之會,乃因事態緊急。琴魔一事發生變化,須與諸君參詳。”
“據悉琴魔已死,此一情報經過查證,應有九成以上的準確度。”開口的是下鴻鵠:“有你親自布置出手,便是魏無音也難逃劫數。人都死了,還待怎地?”
古木鳶冰冷的眼神越過漆黑的虛無,直向她迸射而來。
橫疏影清了清喉嚨--雖然透過“空林夜鬼”的面具,她清脆動聽的嗓音將變得迷離磁啞,悉數磨去聲線、口吻、甚至措辭語調的辨識性,與白日流影城的橫二總管更無一絲雷同。
“據信琴魔在臨終之前,將妖刀的秘密傳給了一名喚作耿照的流影城弟子。那名少年自稱是刀皇傳人,在流影城與天裂刀附身的刀主交手,硬生生使人刀分離,本領不容小覷。”
“哦,是刀皇武登庸的徒弟么?”巫峽猿的聲音隱有一絲波動。
“依我看,那少年與刀皇無關,只是信口雌黃。”橫疏影淡然回答。
“若真是如此,更加不能馬虎。”下鴻鵠接口:
“既非武登庸的徒弟,卻擁有壓制天裂刀的能耐,肯定是琴魔做了手腳。魏無音到底傳了什么給他?光靠口耳交代,決計不能在一夜之間,把自己的所知所能傳給他人……那名喚耿照的少年,有無可能是魏無音偷收的徒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