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太醫搖頭。“還沒。”
胡彥之皺眉:“都睡幾天了,這會兒還沒醒?會不會……有什么問題?”
程太醫道:“她身子太虛,我給她開了些溫補的方子,回頭讓大膳房煨一罐濃濃的雞湯,撬開牙關哺喂,慢慢調養身體,回復元氣。氣血理順了,身子自然壯健,也才能恢復神識。”
胡彥之與耿照對看一眼,搖頭苦笑:“太醫莫以為我在說笑。我與耿兄弟親眼看見她扛起一把將近一丈長的大石刀,舉重若輕,健步如飛,簡直像是小孩手中的波浪鼓。要說她身子太虛,世上恐怕沒個身強體壯的人了。”
“那叫做“寅吃卯糧”。”程太醫哼的一聲:“她筋骨受損,高燒不退,心火亢盛、肝火上炎,這股火氣上逆至極,則血菀于上,這才昏迷不醒。”
二人聽得迷糊,胡彥之正想開口,程太醫忽問:“胡大爺身子壯建,武功甚高,不知能舉幾斤?”胡彥之被問得突兀,微微一怔,抱臂笑答:“兩百來斤總沒問題。太醫莫看耿兄弟個子小,他天生神力,沒準還在我之上。”
程太醫沒理會,又問:“若一次讓胡大爺扛起五百斤,又或教你扛一兩百斤的物事,一整天都不放,那又如何?”胡彥之笑道:“那肯定要我的命。便以耿兄弟的神力,只怕也不能夠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程太醫拈著須莖,隨手比劃:
“碧湖姑娘本舉不起重物,說不定也跑不快、跳不高,然而卻因不明的緣故,身子硬逼出潛力,就像胡大爺說的“舉重若輕,健步如飛”,直到超過了身體負荷,這才昏厥過去。若未暈迷,只怕身子受損過巨,輕則筋骨摧折,重則五內破裂,精血敗壞,遠非調養所能愈可。
“問題是:人不可能超用自己的身體,到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境地,人身會感到疲憊疼痛,便是為了保全自我。即使她意志過人,可以忍耐如此劇痛,也不可能不明白身子已到極限,再往前一步便有性命之憂。除了“著魔”之外,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。”
胡彥之聞言倏凜,轉頭與耿照面面相覷,兩人心中俱只一念。
(妖刀附體!)
耿照不禁搖頭,忽然問:“太醫,有沒有什么樣的迷魂藥物能控人心智……”
“……以致讓身體不知疼痛,無窮無盡地發揮潛能?”程太醫淡淡一笑,稀疏的白眉輕輕顫動。“有。我學醫近五十年,經手過的秘藥毒方之中,至少有三種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,但被下藥之人決計不能像碧湖姑娘這樣,還能靠暈厥停止瘋狂,體內既無藥性殘留,又沒有造成異常的出血或其他破壞。
“能那般驅役身體的,已不能稱做是“藥”了,那是戕害身心的劇毒。要問我的話,我會說碧湖姑娘并未中毒,她身上沒有用過毒的跡象,除非有一種毒藥能在瞬息間自體內消失無蹤,沒有遺害,不留痕跡,就像……就像從沒被人下過藥一樣。
“對大夫來說,相信世上有這種毒藥,還不如相信著魔算了。”
胡彥之哈哈大笑,耿照也忍不住笑起來。“太醫,那阿傻呢?”片刻,胡彥之又問。程太醫淡然道:“他就是單純地中了毒。毒物刺破手掌,將毒素注入血液,一瞬間走遍全身,造成陽氣過亢、渾身奮進之兆。”
胡彥之濃眉一軒。
“那不是與碧湖姑娘一樣么?”
“哪里一樣?”老太醫皺起疏眉,嗔怪似的瞥他一眼,略帶責備的目光仿佛正對毫無慧根、又不用功的頑劣學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