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毒主行手厥陰心包經、手少陽三焦經,毒質入任督二脈,借沖脈聯系先天與后天之氣的特性,迫使氣力一股腦兒爆發出來。中毒者神識渾沌,非氣空力盡不能稍止,以致邪盛陽亡,極是傷身。
“況且,沖脈是總領諸經氣血的要沖,為男性宗筋之根本。此毒戕害沖脈至深,若非阿傻底子深厚,就算解了毒性,也將再難生育。”
耿照急道:“太醫!這毒有解么?”
程太醫道:“此毒無須解藥。一斷供應,毒素便會慢慢被身體化消,然而遺害不絕。我不知道刺破那阿傻手掌的,究竟是什么東西,但他要是再握那物事一次,肯定斷子絕孫,永遠失去男子的雄風,就算不死于精血敗壞、陽氣暴失,也將輾轉病榻,氣血衰竭而死。”
胡彥之聽得心驚,卻不動聲色,以眼神示意耿照保持冷靜,一邊對程太醫笑道:
“聽來也是麻煩之癥,有勞太醫多費心啦。”
老人不耐揮手。
“勞什么?我四十五歲入太醫局,從此只能看看傷風婦科,雖說皇室無疾、天下太平,都告老還鄉了還干這個,氣悶!差點忘了自己是大夫還是官。好在你們送了兩個麻煩過來,總算活著有些味。不說了,我瞧阿傻去;你們若要看他,晚些再來。”雙手背在身后,快步行出月門,真個是健步如飛,絲毫不見老態。
“不能再讓阿傻拿那柄鬼刀了。”胡彥之見他走遠,低聲對耿照道:
“得想個法子,把他弄出城去。獨孤天威鐵了心,教他持天裂上場對付岳某某,反正伸頭也是一刀,縮頭也是一刀,若阿傻那個笨蛋當真傻得要去送死,起碼要替他換一柄刀。要不,就算老天爺發昏,又或岳某某陰溝里翻船,真讓阿傻一刀干掉了,虎王祠岳家莊也斷子絕孫,什么都是白饒。”
若無天裂妖刀,岳宸風與阿傻的實力差距堪稱天地云泥,恐怕連比都不用再比。
“阿傻別上場最好。”耿照喃喃道:“他大哥也只盼他平凡度日,不要再想報仇的事了。倘若送了性命,豈非白費了阿傻大哥的犧牲?”
胡彥之淡淡一笑。“那種心情,你不懂的。沒親身經歷過,不明白被滅門毀家、失去親人到底有多痛,還有那顛沛流離,處處被人欺凌的彷徨與無助。或許支撐阿傻活到現在的,就是那樣刻骨銘心的痛苦。”
耿照愕然轉頭,卻見他仰天哈哈,伸手推開西廂門牖,大步而入。
房內窗明幾凈,收拾得頗為雅致。榻邊斜坐著一名黃衣少女,前襟起伏飽滿、呼之欲出,卻是黃纓。她轉頭一見耿照,不由得眉開眼笑,連眼角邊那顆晶瑩的朱砂小痣都笑意盈盈,如漬糖膏。
“你來啦!”她嘻嘻一笑,瞥見胡彥之眉頭微皺、神色不善,搶先一步開口:
“胡大爺早!幾日沒見,怎地胡大爺越發英明神武,渾身充滿王霸之氣,虎軀一震,只怕便要流得一地哩!”
胡彥之被她一頓搶白,正所謂“伸手不打笑臉人”,總不好先發難,只得壓著性子,咬牙狠笑:“合著我這王霸之氣還是摻了水的,稀得滿地橫流,黃白一片。你待會起身可得當心,別踩了跌跤。”黃纓忍笑道:“不礙事、不礙事!胡大爺自己也小心,莫要原湯化原食,憑空短了幾寸。”
耿照無心聽兩人斗口,見床榻之上,嬌小的碧湖靜靜躺著,容顏似比印象中更清減幾分,肌膚猶如玉質般通透剔瑩,小小的脖頸與指頭有股說不出的細致,較清醒之時更像人工造就,渾不似活物。
黃纓從瓷盆中擰出一條雪白巾帕,細細為她擦拭頭臉,撥順額發,又將干凈的濕布覆在她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