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該不會在吃醋罷?”一拍他腦袋,咯咯直笑:“雞腸小肚!你比曹參軍家里那口子,還像谷城縣的媳婦兒。”蛇腰一擰,無聲無息穿出窗格,終究還是沒回答他的問題。
耿照怔怔坐在床沿,心想:“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,怎是喝岳宸風的醋?”荒謬之余,心里卻不知怎地有些刺,仿佛她的話打開了一扇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的暗門,其中有些東西他并非真的不在意。
他褪下執役僧的衣褲,換上簇新的木蘭僧衣--其實,明棧雪才真個是縱橫寺內無人可擋的女飛賊,耿照打心里如是想--對著銅鏡整理一番,除了眼窩嘴角還有些腫,看來便是一名規規矩矩的小和尚。
門還虛掩著,窗外忽響起一把斯文的女聲:“小師父,能麻煩你幫個忙么?”
耿照微凜:“這聲音好熟。”裝作打掃收拾的模樣,迭聲道:“來了來了。”一開房門,心差點從口里蹦出來。
門前立著一名苗條修長的黃衫女郎,年紀與他相彷,生得一張雪白端麗的瓜子臉蛋,細縐圍領、長裙曳地,卻是五帝窟黃島之主何君盼。
(她……怎么會在此?冷北海、曹無斷等,是不是也都來了?)
耿照第一個念頭就是甩上房門、破瓦而出,見何君盼睜著明眸,神情略顯拘謹,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,卻不像上門拿人的模樣,心念一動,恍然大悟:“是了,她并未認出是我。”
事實上,當夜渡頭的情況混亂,耿照等三人又是一身血污,何君盼唯一的印象便是老胡那討厭至極的輕浮笑臉,沒能看清耿照的長相,更遑論他經過剃頭變裝后,已與渡頭那名亡命少年判若兩人。
“阿彌陀佛,女施主有何見教?”
何君盼輕道:“我想到王舍院去,可否請小師父帶路?”耿照見過她一掌打得老胡鮮血狂噴,沒把握能取勝,又不能推說不知,只得硬著頭皮回答:“請施主隨小僧前往。”當先走上回廊,領著她朝王舍院行去。
何君盼在背后喚道:“小師父請稍候。”耿照停下腳步,不敢回頭,心中隱覺不祥。她似覺在公眾場合放聲說話甚為無禮,提著裙擺走下廊階,向著中庭的大石輕聲道:“找到人帶路啦,咱們瞧瞧薛公公去。”
一把清脆甜潤的嗓音冷道:“你事事都聽漱玉節的忒無主見,方才她讓你乖乖待著,怎地你偏不聽?”
聲音的主人耿照也很熟悉,正是在五里鋪中差點要他性命的紅衣少婦符赤錦!
◇◇◇
當夜耿照、老胡分路而逃,五帝窟眾人的船只被策影所毀,黑夜中難覓渡江的工具,而薛百螣又引動體內雷丹,不支倒地,渡口頓時亂成一團。
埋伏對岸的漱玉節與鬼先生道中一晤,放走了胡彥之,隨后率領所部渡江,這才收拾起局面。她在聽取杜平川的報告之后,派出貼身的黑衣護衛“潛行都”搜尋耿照的蹤影,余人在渡口附近苦等了兩天兩夜,始終不見岳宸風回轉,這才前來蓮覺寺落腳。
聽符、何二姝對話,似乎只有她二人住在阿凈院里,其余人等都在王舍院。
耿照不知有帝窟宗主“劍脊烏梢”漱玉節這號人物,自也不知她手段厲害,一出手便將老胡與策影雙雙撂倒。
在他看來,“奎蛇”冷北海已是十分棘手的人物,符赤錦的恐怖手段記憶猶新,薛百螣的“蛇虺百足”更是無以匹敵。眼看便要深入敵巢,膽寒之余,忽然想起了黑衣人。
“害怕……并不可恥。”他低頭凝視著顫抖的手掌,一股強烈的生存欲望油然而生。他要靠自己的雙手來把握生機,而非是倚靠任何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