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緇衣怡然笑道:“是么?耿大人英雄俠義,敝門亦承惠許多。以符姑娘之溫淑美貌,與耿大人甚是般配,我同流影城橫二總管相熟,欲替她的手下愛將做個現成媒人。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
染紅霞嬌軀一震,倏然轉頭,姣好的櫻唇微歙,終究沒能出口。
須知耿符二人赤身露體之事,早晚是要傳開的,水月門下俱是青春少艾,咬起耳朵來效率驚人。許緇衣的提議至少從表面看來,最能解二人之窘,且不論雙方種種心思,倒不失為上策。
耿照這一個多月的江湖歷練,在水月代掌門之前全然無用。他的見聞沒能教導他應付這種場面--滿以為許緇衣一露面,所圖必與妖刀有關,誰知她連個“妖”字也沒問,一心只想替他作媒!
正沒區處,符赤錦低垂粉頸,小手揪緊膝裙,身子輕顫,咬牙道:
“我非是不知廉恥的女子,賊人如此辱我,本也想投江自盡,落得清白名聲。實是華郎……先夫見棄,英年早逝,家里還有公婆要奉養。待……待兩位老人家百年之后,我也……不茍且戀棧,必追隨先夫于……嗚嗚嗚……”哽咽之間,眼淚撲簌簌落下,雙肩不住顫抖,揪緊裙布的玉手卻透著一股火烈烈的倔強。
耿照目瞪口呆,只差沒起立鼓掌,大聲喝起彩來;聽到最后,心中不禁憮然,暗忖:“你所說的,便是你心中所想、所痛么?向岳宸風報仇之后,對世間當真再無半點眷戀?”見她肩頭抖動,幾乎想伸手去環。
這一下,輪到對面的兩個人面面相覷了。
染紅霞正要開口,許緇衣卻輕按她手背,笑道:“原來姑娘已有婆家,自當盡心奉養。佛家有云:“孝事父母,當愿眾生,一切護視,便成佛道。”以后的路還長,姑娘切莫悲傷。”轉頭殷囑:“我喚紈雪在后艙燒了熱水,你先帶符姑娘沐浴洗身,用點飯菜。我與耿大人談完,稍后便至。”
“小妹省得。”
染紅霞扶劍起身,臨走前瞥了耿照一眼,同樣一觸便即轉開,面無表情地領著符赤錦離開艙房。
偌大的船艙之中,又只剩下兩個人。
耿照盡量不看許緇衣--不知為何,這名溫婉嫻雅的麗人帶給他莫大的壓力,即使被染紅霞目睹自己的不堪,即使她手按昆吾劍殺氣騰騰,明知她足以迎戰萬劫,不容小覷……但他并不懼怕染紅霞。
許緇衣卻不同。她的美貌與和善之下,有著看不透的深,他只能憑借先天胎息似的朦朧感應隱約察覺;通常這意味著危險。
許緇衣放落瓷盅,抬頭一笑,如浸乳脂的纖長十指幾與骨瓷同色。
“典衛大人,早在今日之前,我便久聞你的大名啦。”
耿照訕訕而笑,正想搪塞過去,見許緇衣眸中殊無笑意,定定注視自己,突然省悟:“她指的是“那件事”!”背脊一寒。
許緇衣濃睫垂落,含笑輕撫裙膝,撣著實際上并不存在的灰塵。“我師妹與我親若同胞,大小事情,她一向不瞞我。特別是切身相關之事。”
耿照僵直而坐,猶如被貓盯上的老鼠,冷汗涔涔滑落。
“你可知,我師妹是什么人?”
“是……是鎮北將軍的千金。”
“不止。”她笑起來,撣完膝頭,又捏著袖口輕撣裙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