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!”一聲脆響,小玉人一槌落下,一刻轉眼即過,更不稍停。
“去罷!回到橫疏影身邊,好生保護她。其他之事與你無關。”老人隨手一指椅邊的小幾,以低頭握筆做為談話結束之意。“把書擱在那兒就好,恕我不送。”
耿照不知該如何反應,仿佛肩上重擔被人一把拿走,輕得有些空虛失措。
“就……就這樣?”他挪動重如千斤的腳步,將手札放落幾案,忽覺荒謬:
“如此,琴魔前輩又是為何而死?他傳我的“奪舍大法”……還有何意義?”
--若靈官殿當晚,蕭老臺丞親至現場的話,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?
以他之“知”,再結合琴魔魏無音之力,非唯赤眼不失,連幽凝亦須臣服。莫三俠的生命、被屠殺的天門弟子、奮力抵抗的劍冢院生……這一切的犧牲,是否根本就不會發生?
毫無來由的挫折與憤怒侵襲了少年,耿照霍然轉身,咬牙道:“臺丞若是成竹在胸,用不著旁人,為何不及早出手,少添英魂?”
“因為我做不到。”
蕭諫紙干癟的嘴角一動,整張臉突然皺起來。“年老”這個字眼初次在忙碌不堪的老人身上顯現威力,仿佛一瞬間抽走了旺盛的生命之力,只留下風干滄桑的衰老皮囊。
他雙手平平推送,緩緩自案后“滑”了出來--
他坐的不是尋常的紗帽椅,木椅下方并非挑空的四支椅腳,而是四面封板,宛若木箱,其中設有機括軸轤,兩側分別支起牛車似的兩只覆革木輪。蕭諫紙下身蓋著薄毯,灰舊的絨毯下露出干癟的黑布鞋尖,擱在椅底的踏板之上,死板板的不帶半點生氣。
老人淡淡一笑,笑容既無奈又痛苦,更多的卻是無力回天的麻木。
“怪只怪妖刀現世太晚,一旦現世,偏又來得太快--對一名殘廢來說,著實應變不易。”蕭諫紙撣了撣腿,手勁不弱,薄氈下的干癟大腿卻一點反應也無,恍若泥塑木雕:
“如你所見。現在的我,只是個又老又病的癱子。”
◇◇◇
蕭諫紙中風已逾一年。在老臺丞授意下,劍冢刻意封鎖消息,蕭諫紙平日深居簡出,除了少數親信,即使在劍冢之內也罕見臺丞露臉,大部分的政令都由臺丞書齋所出,或交由談劍笏辦理。
赤眼大鬧白城山時,談劍笏正往勝州辦事,臺內已無高手,被妖刀附身的院生沿途砍死了幾人,誰也攔阻不下,一路闖進了蕭老臺丞的書齋里。
蕭諫紙無法行動,眼睜睜看赤眼殺死四名貼身護衛,風風火火地欺進五尺方圓之內,狀如風中之燭的半癱老人突然一拍書案,橫桌躍出,將刀尸轟飛大半個書齋,背脊撞上粉壁;接著抽劍一擲,連人帶刀釘在墻上。事后叫人鑿下整片壁墻,連著地磚澆銅鑄鐵,這才困住了赤眼。
經此一戰,蕭老臺丞元氣大傷,臥病月余,沒能趕上靈官殿之戰。
否則有他親臨指揮,加上琴魔魏無音的超卓武功,只怕幽凝也非對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