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以為鎮東將軍慕容柔是勇武奇英、疾風怒濤似的人物,如太祖武皇帝、虎帥韓破凡,身負絕世武功,所到之處精甲羅列,刀兵簇擁,才能壓服猛虎般的岳宸風。誰知廢驛中一見,竟一副弱不禁風的病容,看來連遲鳳鈞都比他身子強健,精神飽滿得多。
撫司大人若然鎮不住岳宸風,慕容柔卻又是憑什么?以他身邊軍士武人的能為,一百個慕容柔都教岳宸風給殺了,說岳宸風是忍耐圖謀,勉強有些道理,“懼怕”云云委實太過,難以讓人信服。
“不,不是圖謀忍耐,他是打自內心地畏服那人。”符赤錦輕道:
“這點連我也不明白是為什么,但據我側面觀察,岳宸風超乎想象地畏懼著他,他是真的盡心竭力為鎮東將軍辦事,如犬狗討好主人。如非萬不得已,他決計不敢不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他必定傷得很重。誰能傷他?怎能傷他?又將他傷得如何……這些,難道你不好奇么?”她斜頸嫣然,微勾的嘴角抿著一抹淘氣:“有鎮東將軍在場,岳宸風乖得貓兒也似,這是深入虎穴的大好機會。他決計不敢教慕容柔知曉五帝窟之事,我若突然現身驛館,且看是誰嚇得魂飛魄散!”
耿照遲疑起來。
“萬一……”
“沒有萬一。便有萬一,也壞不過現在。”符赤錦怡然笑道:
“你道那程萬里平白無故,干嘛換馬給你?我幼時在紅島有匹小馬,也是西北名種,我爹請了位馴馬西席,不管小馬跑出多遠,一聲長哨,它便即回頭,哆嗦都不多打一下。此乃“請君入甕”之計。慕容柔不但沒理由對付你,說不定還有些喜歡你;岳宸風他們無論做什么,都不能與將軍之意相抵觸,那只好讓將軍自己,把矛頭指向你啦。”
耿照登時恍然大悟。
他自報了家門姓字,就算順利逃跑,除非此生再也不歸流影城治下,否則鎮東將軍一紙公文快馬遞去,隨時都能將他提回,逃跑乃是天下至愚之舉。現時他對將軍夫婦有恩,以讒言謗之,恐怕被慕容柔看穿,若是耿照自己中途逃跑,以將軍之多疑,便有機會能顛倒黑白,反客為主。
大隊甫動,不曾與人通過消息,岳宸風也不可能預見今晚諸事,此計必是出自適君喻。耿照喃喃道:“我見他豪邁磊落、指揮若定,端是青年英杰,不想卻如此工于心計!”
符赤錦笑道:“是我家夫君心如朗月,一片光明,猜不透小人心機,也是理所當然之事。這等卑鄙下流的心思,就交給“拙荊”好啦!”
他被逗笑了,摟了摟懷中玉人,感嘆道:“寶寶錦兒,你真是聰明。若沒你在,我險險中了他人算計。”
符赤錦雙頰暈紅,心里甜絲絲的十分受用,故意板起面孔,輕擰他手臂,咬牙狠道:“知道就好!你要再說拙荊什么的,下回人家問:“哎呀,耿大人如此英明神武英雄了得,是你什么人哪?”我便回答:“沒什么沒什么,家中賤夫而已。”聽見了沒?”
耿照“噗哧!”失笑,背脊弓如活蝦,抖得差點從馬背滾下,兀自咬牙忍耐。符赤錦自己亦“咭”的一聲,連忙雙手掩口,雪綿似的溫軟嬌軀倚著他厚實的胸膛不住輕顫,兩人貼面并頭,遠望便似一對新婚的小夫妻,蜜里調油、如膠似漆,再也自然不過。
驢車上的沈素云遠遠望見,不禁幽幽嘆了口氣,放落布簾,垂首不語。慕容柔縮在車廂一角,環著厚重的貂裘,正自閉目養神。兩人自上車以來莫說交談,就連目光也未曾稍對;人前人后,均是一般的冷淡疏離。
穿云直衛護著車輛抵達越浦城下,適君喻持了將軍手諭,喚醒城將開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