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輪值的軍官一見鎮東將軍的朱印,嚇得差點暈死過去,慌忙開門放行,只差沒伏地送遠。其時夜已深沉,經過整天的折騰,慕容柔面上難掩倦色,騎隊徑往驛館馳去。
驛館的烏漆大門映入眼簾時,耿照這才有了“重入虎穴”之感--
無論真傷或偽詐,岳宸風就在此間,到得此際,已是無路回頭。符赤錦的掌心沁出薄汗,驀地小手一緊,原來是被耿照的手掌所覆,她倚著他結實的胸膛,任由馬匹緩步載入;身后咿的一聲牙酸漫響,厚重的烏漆木門重又閉起,漆黑一片。
車馬一入驛館,適君喻便派稽紹仁領一隊接管前后門戶,劃出將軍起居范圍,撤去原有的婢仆侍衛,全由穿云直衛取代;有擅入禁區者,不問身分一律格殺。畢竟鎮東將軍遭刺客埋伏,此事非同小可。
穿云直的衛士人數不多,無法涵蓋迭屋重院的偌大館區,居中的明間大堂既是接見賓客的主要場合,自須優先劃入衛禁,慕容柔與沈素云夫婦和衣于堂內稍事歇息,以便集中人力保護。程萬里率一隊武裝衛士,領著瑟香、姚嬤至后進整理廂房,沿途所經處亦留人把守,堪稱滴水不漏。
耿照見適君喻調度井然,手下辦事利落,不禁大感佩服:“都說“強將手下無弱兵”!岳宸風那廝一介布衣,不涉軍旅,看來這適君喻的戎事之師,竟是鎮東將軍慕容柔。”
適君喻命人取出自攜的糧食酒水,均是干飯、肉脯一類,呈上慕容柔夫婦。“將軍,此際夜深,難以外出采買新鮮的菜蔬,埋鍋造飯,請二位先以干糧果腹。館內的食物并不安全,君喻認為還是莫食用為好。”
慕容柔點頭道:“你考慮得極是。”隨手撕了一條鹽腌的干肉送入口中細嚼,和水徐徐咽下,神情看似半點食欲也無,仍勉力吃喝,只是不動酒囊。沈素云見盛著食物酒水的木盤端至眼前,低道:“我不餓。”靠著椅背垂斂彎睫,嬌靨寫滿了旅途風霜,體力已至極限。
耿照“夫婦”是將軍的座上嘉賓,自也分到了干肉食水做為款待。耿照正斟酌著出言婉拒,腹中卻“呱--”的一聲枵鳴起來,才想起自己整日未食。沈素云被逗得噗哧一聲,精神都來了,慕容柔亦微微一笑,淡然道:“兩位請用,不必客氣。”
符赤錦美眸滴溜溜一轉,笑吟吟地福了半幅,垂頸道:“多謝將軍。”從盤中撕下肉脯與耿照分食,正是慕容柔取剩的那一塊。耿照恍然:“就算岳宸風親來,也不敢對鎮東將軍下毒。”接過入口,又取慕容柔用過的水囊斟了滿杯,與符赤錦一同享用。
須臾間,那將軍的貼身刀衛任宣扶刀而入,躬身稟道:“大人,岳老師求見。”
李遠之攙著漆雕利仁起身,適君喻也迎了出去。耿照與符赤錦聞言一震,四目相望:“來了!”不由全身緊繃。
慕容柔拈袖輕揮,抬頷道:“快請。”一振襕袍,霍然起身。將軍離座,耿、符二人也跟著站起來,手掌交握,汗觸既濕又冷。全場只有沈素云一人端坐不動,這會兒倒是向從人招了招手,從木盤中取了小片肉脯入口,又飲了杯清水,精神遠較前度健旺。
門外潑啦一聲,烏翼般的黑氅鼓風獵獵,一條魁偉的影子跨入高檻,瞬間仿佛廳外炬焰皆絕,不知是被昂藏挺拔的身形所阻,抑或被黑霾似的絨氅吞噬。
眼前乍黑的錯覺不過一霎,岳宸風進得廳來,單膝跪地,垂首道:“屬下有失遠迎,請將軍恕罪!”聲音宏亮,震得眾人氣血翻騰,哪有半點受傷的模樣?耿照與符赤錦交換眼色,面上俱是一白:“莫非……這是陷阱?”反手按住神術刀,以防岳宸風暴起傷人,精神繃至極限。
“起來罷。”慕容柔細細打量了幾眼,徑自坐下。
“聽說岳老師身子不適,我瞧不像啊!”
岳宸風自行起身,似乎不覺尷尬,旁人亦習以為常。
他虎目一睨,精光自耿、符二人面上掃過,詫異不過轉瞬之間,嘴角旋即綻出一抹狠笑,抱拳向慕容柔稟報:“屬下前日巡城之際,遭遇一名江湖異人襲擊,受了點傷,現已無甚大礙。多謝將軍關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