傾浦商五大家之力建造的棲鳳館,是一座占地廣衾的四層閣樓。
倘若“廿五間園”中的每層樓子都大如一間佛堂大殿,棲鳳館便是將一座數進的大院都放到了一層樓里,連它的富麗堂皇與驚人規模相比,都不禁為之失色:
遠看似山坳里憑空矗起一座小城,方正的塊體以彤艷的朱紅為主色,布滿鏤空的雕廊窗扇,又像嵌工精細的多寶格,配色多采金、綠,從無數巧致的鏤花中透出燈燭黃暈,重檐歇山式的館頂覆滿金黃色的琉璃瓦,在夜色中瑩然生輝。
這樣的設計自是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。
倘若鳳蹕駐于普通的園林之中,不僅皇后的居所須布置大批禁衛,隨行的女官、內監,甚至廚工等人的住所與場作亦須嚴密保護,免得有心人混入其中,易對皇后娘娘不利。
棲鳳館化平面為立體,將院落廂房一層一層迭起來,皇后娘娘與琉璃佛子等最尊貴之人住在頂層,其余人等依照身分、職司往下排。戍衛的軍士只要守緊底層出入門戶,上頭數層里盡是娘娘從宮中攜出的親信,還能出什么亂子?
自東巡以來,這座華館大概是最受隨行金吾衛士歡迎的一處居所了,眾人初見之時莫不歡喜贊嘆,都說三川越浦號稱“天下第一殷富”,果然非是虛浪。也因此戒備不如想象中森嚴。
阿蘭山的山道對耿照來說算是熟門熟路,連夜行都已非是第一次,原本以為皇后娘娘到來,整座山該被谷城大營的精甲鐵衛、越浦衙差,以及禁軍金吾衛圍得鐵桶也似,不容許任何人出入,誰知慕容柔派的軍隊圍則圍矣,但他們自己也不被允許進入阿蘭山地界,只能暫駐山下三十里外,離越浦城還近些。
負責東巡戍衛的金吾衛僅在山腳下設簡易關卡,遇著老百姓要從正面的大路上下山,也只略做盤查而已,并未禁行;抄平日熟悉的小路上山,那是連問都不會有人來問。
耿照想起遲鳳鈞與慕容柔的對話,暗忖:“看來皇后娘娘“不欲擾民”的心意,倒也非是嘴上說說而已。看這個陣仗,莫說皇親國戚,恐怕州郡父母官出巡、勛爵宿將圍山打獵,都不僅僅是這樣的規模。”
他最后決定施展輕功避開關卡,抄一條蓮覺寺火工平日擔水上山的小路,悄悄來到那處聳立著金碧輝煌的小山坳里。
棲鳳館之外當然也有圍墻植栽,但比起方城似的巨大樓體,不過是聊備一格。耿照繞著周圍轉了幾圈,發現只有前、后門有布兵把守,便是負責站崗的金吾衛士,態度也十分輕松閑散,全無如履薄冰、如臨大敵的感覺。
鎮東將軍調來的三千谷城鐵騎被拒于山下,只有三百人被允許駐扎在山坳處的隘口,據說還是被當作儀仗隊才留下的。這支部隊弓上弦、刀出鞘,分作數班輪值,還設了斥候探馬,嚴密盤查在附近出沒的所有人;如非與棲鳳館用度相關者,一律驅趕下山,反倒是所有護衛關卡中最難通過的一處。
耿照不禁暗嘆:“東海若無慕容柔,不知要出什么亂子!”微一思索,心中頓時有了主意,潛回隘口之外,堂而皇之地現身在谷城鐵騎之前,亮出慕容柔給他的那面虎符。
“我是將軍所派,有急事要往棲鳳館一趟,請貴方派人隨行。”
鎮東將軍軍令如山,負責指揮這支戍衛隊的都尉二話不說,立刻派出兵馬保護,一行十數人浩浩蕩蕩來到棲鳳館之外。大門口的金吾衛見得如此陣仗,倒也不敢硬著來,特請了館中的管事內監出來應對。
耿照將鐵甲隊留在門外,獨自進了大門,卻改拿出流影城的腰牌,恭敬道:“在下乃流影城七品典衛耿照,有事求見敝城橫二總管。”那管事太監約莫五十來歲,身穿鱗袍、足蹬官靴,白面無須,兀自揉著惺忪睡眼;一見那腰牌果然是白日流影城之物,連忙抖擻精神,客氣還禮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