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慕容柔召集城將,正式向眾人介紹了耿照。
“……岳老師因故暫離,他不在的這段時間,其職務便由耿典衛暫代。”看了耿照一眼,淡然道:“若須調動兵馬,憑金字牌即可。三千人以下毋須請示,你自己看著辦罷。”階下眾將一凜,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面上均難掩詫異。
慕容柔事必躬親,兵權尤其抓得死緊;調動三千兵馬毋須請示,身邊的親信中向來只有任宣有此權力。岳宸風所持的金字牌雖可自由出入機要重地,但他一介幕僚無職無銜,于法調不動一兵一卒,眾人奉其號令辦事,多半是看在將軍對他的寵信,等閑不敢以白丁視之。
耿照雖不明所以,也知慕容柔破格地給了自己極大的權力,想起橫疏影的殷殷叮囑,非但沒有一絲喜悅,反而更加戒慎,抱拳躬身:“多謝將軍。”
慕容柔似對他的淡然處之頗為滿意,點了點頭,銳利的鳳目一睨,示意他向眾人說幾句。耿照硬著頭皮環視眾人,抱拳朗聲道:“在下年輕識淺,蒙將軍委以重任,還望諸位僚兄多多指教,大伙兒一齊盡心辦差。”
眾將聽他說得誠懇,不像岳宸風目中無人,好感頓生,似覺這黝黑結實的少年人也不怎么討厭;還有當夜在破驛一戰中親眼見他殺進殺出、如入無人之地的,更是佩服他的武功膽識,紛紛抱拳還禮,齊聲道:
“典衛大人客氣!”
適君喻雜在人群之中,視線偶與耿照交會,也只淡淡微笑,點頭致意,面上看不出喜怒。
耿照心想:“不知何患子將上官夫人母女救出來了沒?”適君喻雖未親見耿照策動“拔岳斬風”的過程,卻知是五帝窟下的手,以符赤錦與耿照的關系,不難推測他也有一份。
其師下落不明,耿照卻安然出現在將軍身邊,并得破格重用,只怕岳宸風已是兇多吉少。適君喻猶能保持鎮定,笑對仇敵,單是這份心性便不容小覷。
但耿照并不知道他昨夜離開之后所發生的事。
適君喻率領人馬趕赴五絕莊,與守軍內外夾攻,加上五帝窟一方又有瓊飛沖出來搗亂,此消彼長,終于漂亮將來犯的五島眾人擊退;趕至鬼子鎮支持時,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早已結束,現場只余稽紹仁的殘尸。
程萬里與稽紹仁同為適家的累世家臣,適氏沒落后聯袂漂泊江湖,找尋幼主,有近三十年的戰友之義、生死交情,見狀不禁撫尸大哭,眾穿云直衛士亦悲痛不已。
適君喻不見師傅蹤影,心知不妙,料想自己臨陣退走,誤了保護夫人的職責,任宣素與他師徒不睦,必定要參上一本。他肩負家族復興之責,辛苦多年,好不容易打下風雷別業的根基,斷不能天涯亡命,把心一橫,回到越浦向將軍請罪。
“回來了?我正喚人去找你。”
大堂之上,慕容柔仍埋首于成摞的公文堆里,也不見落筆批改什么,一徑敲著筆管來回翻看,說話時連頭也沒抬,一如既往。
適君喻很了解他的習慣。慕容柔少批公文,但他花很多時間“看”。
這位鎮東將軍是刀筆吏出身,循名責實本是強項。有鑒于前朝北帥擅離職守、竟導致國家滅亡的教訓,慕容柔接手東海軍務之后,逐步建立起一套分層負責的嚴密制度,授與各級軍所年、季、月等階段目標,若無臨時調動,則各級單位須于時限內達成,并按時回報進度,做為年末獎懲依據。
須由慕容柔本人親批的日常事務可說少之又少,軍中各級目標于年初便已分派妥當,如廄司繳交戰馬若干、實戰部隊完成訓練若干,白紙黑字寫得明白,并施以連坐法,無論是主官懈怠抑或兵卒懶散,均是一體責罰;就連橫向三級的相關單位亦有責任,彼此監督,環環相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