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要開口,一道青風翻窗而入,身形奇快、說停就停,殘影凝成一名面白無須、手持玉骨折扇的青衣公子,生得唇紅齒白,身材纖細,眉目甚是清秀,堪得“俊俏”二字,只是神色倨傲輕佻,帶著一股看不起人的神氣。
巨漢斜乜著青衣公子,嘿嘿冷笑:“干活也不見十爺出什么氣力,搶功倒是快得緊哪!”口氣充滿譏嘲,神情卻十分警醒,仿佛真怕被他搶了什么去。
青衣公子傲然冷笑:“我不過來看看,是誰光天白日地打了六爺的狗,六爺緊張什么?”捋袖持扇,遙指耿照:“便是他么?”
巨漢臉色丕變,大喝:“老十你--!”已阻之不及,嗤嗤幾聲,旁人還未及瞬目,耿照一抖竹筷,掃得數點烏芒凌空轉向,粉壁“篤篤篤”地釘了整排的透骨釘。
那青衣公子嘴角微揚,正準備贊幾句,卻見筷尖由崔滟月胸前轉了回來,對光一照,一根細如魚刺、幾近透明的寸許小針不偏不倚釘在筷頭,仿佛兩人為此練了千百次,才有這一射一接的準頭。
青衣公子面色倏凝,巨漢笑得直打跌,撫掌道:“老十可真是轉性兒啦。這一針既未傷人也未立威,慈悲,真慈悲啊!”
那青衣公子滿身暗器,傷敵于舉手投足間,這才得了個“燕驚風雨”的外號,除恭維他輕功超卓,亦指暗器一出如暴雨襲燕,難以閃躲。不想今日,成名的暗器“凌影銷魂刺”卻被一名莊稼少年隨手破去。
染紅霞見他袖底流虹一逸,便知是偷襲,但桌頂空間狹小,拔劍既不及、也不利磕飛如此細小的暗器,幸而耿照眼捷手快,以筷尖將魚骨刺接了去。她驚魂甫定,一拍桌頂:
“貴幫是七大派之一,動手之前,難道不用先劃下道兒來?”
巨漢瞇起一雙色眼,吞著饞涎打量她修長結實的誘人胴體,嘿嘿笑道:“小妞!這兒沒你說話的份,待爺了結這樁鳥事,再來好生招呼你。”瞥見旁邊閉口不語的弦子,又覺這白凈纖細的妞兒也不錯,雙姝一健美一文靜,相貌皆美,眼睛差點忙不過來。
耿照遠遠聽得一陣奇妙的機簧異響,頓感熟悉:“奇怪!我是在什么地方聽過這種聲音?”一見弦子才想起:“是五絕莊!那叫什么功座的……”
骨碌碌的軸轤聲打斷了思緒。
一輛雪白的七寶香車緩緩駛近,較單人乘坐的雙輪軺車大得多,卻比尋常的四輪大車小,通體圓潤,線條十分優美,四面并無門窗,僅以鎏金雕飾妝點著象牙色的車廂。更怪的是:車前并無騾馬牲口,而是以兩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馬替代。
木馬的個頭比真馬略小,身上亦有木雕的韁轡裝飾,飛揚的尾部底下有條巨榫連至車體,似是機關所在;刻作放蹄狀的四足間合抱一輪,卅二幅的銅軸巨輪有小半部嵌在馬腹之中,加上車廂左右的兩只,一共是四只車輪。
木馬八條奔腿喀啦啦轉動,七寶香車靈巧滑行過來,不依畜力便可自行運轉。
五絕莊的“吸魂功座”出自四極明府“數圣”逄宮之手,這輛七寶香車有著相近的特殊機簧聲,極有可能也是這位奇人的設計。同為逄宮的得意之作,流影城號稱樂舞自生的“響屧凌波”也能自行轉動,這輛車不依畜力而行,似非難以想象之事。
“咿”的一響,七寶香車穩穩停在門前,竟比馬匹拖拉還要平穩。
原本堵在門口的巨漢沒等車來,閃身占據了店內另一角,似對怪車十分忌憚,決計不讓它近身,遂與青衣公子、七寶香車形成三角,將耿照四人圍在當中,更無一隙可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