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照施展輕功,沿山諸院的守備較平地更森嚴,他沒有弦子“蛇行鱗潛”的匿蹤功夫,即使盡力閃躲,中途仍撞上一撥巡衛。
他想也不想便出手,神術帶鞘拍暈兩個,左臂一圈一轉,另外二個撞成一團,頭破血流倒地抽搐;不過眨眼工夫,最末一人發現只剩下自己,嚇得結舌失聲,舍了同伴拔腿就跑。
耿照足尖一挑,一柄鋼刀毒蛇般離地昂起,“颼!”正中背門,刀尖貫胸而出。那人腳下不停,一路跑上了廊階,跌跌撞撞撲入一間沒上鎖的廂房,這才倒地斷氣。
耿照一手一個,分別拎起那四名不知死活的赤煉堂弟子,擲入房中,閉起門牖,翻越幾堵高墻,潛入十太保院中。比起雷亭晚處的簡單樸素,此處當真是雕梁畫棟、箔金髹紅,亭臺樓閣,無不極盡精巧能事。
耿照讀書不多,說不出“俗麗”二字,但橫疏影的品味是極高的,流影城之內大到建筑土木、小至執敬司弟子的制式袍服,俱都充滿她恬靜素雅之中、又不失高貴的風格與喜好。他看得慣了,只覺此間的主人太過貪心,恨不得將最美、最貴的東西通通堆在顯眼處,濃麗壓人,反覺喧擾。
這還是在夜里。院中俱是女子繡閣,侍女們早早便熄燈就寢,連主屋都無燭照,幾座高高低低的閣樓沐在月華之中,浮華略褪;若是日間來到,定覺眼花撩亂。
主閣位在院里最深處,倚著山壁挖出一個小小的人工湖泊,兩層閣樓建在湖心偏后的地方,距閣后的平直山壁約五六丈,就算站在峰頂往下望,也只看得到屋頂,難窺閣中動靜。放索縋下峭壁,又還不到能一蕩飛上屋檐的地步,主人安居其中,不怕人窺看闖入。
繡閣與湖岸只一條繞折的九曲橋連接,設計與水月門中的水風涼榭相似。但水風涼榭的九曲廊橋設有檐頂,彎繞是為了獵取湖景,曲度平緩得多,岸邊則泊滿彩繪小舟,就算不走廊橋,誰都能撐船過去。
這兒的九曲橋卻是沒頂的,繡閣樓頂居高臨下,誰來誰去一目了然;橋身曲折劇烈,難以直奔而入。整座人工湖泊上只有一條菱舟,不是系在岸邊碼頭,而是系在閣畔。
--“我可馳驅,彼難寸步”,恐怕就是這座閣樓的排設題旨。
做足防備,繡閣終能夠四面鏤空、飾以紗幔,內里以屏風相隔,令閣樓主人放心享受湖上飔涼,不虞他人覬覦。再怎么閃躲,也躲不過毫無遮掩的九曲橋,耿照大方現身一掠而過,攀著閣椽綺窗上了二樓,縱身躍入--
他并不打算偷偷摸摸的。如果找劍時遭遇雷冥杳,就直接以武力解決。
雷冥杳顯然另有放置衣物文書等日常瑣物的房間,繡閣樓頂能翻找的地方不多,只有一張鋪著織錦的八仙桌、幾把蓮形圓墩繡凳,琴幾香爐、書篋屏風,就是沒有貯劍的劍匣。
(那就是在樓下了。)
耿照捏了捏眉心,隨意坐在一把蓮墩上吹吹湖風,想要驅散腦中的醺然。也許是酒意,也許是顱內的刺痛使然,碧火功敏銳的知覺初次不生作用;察覺時,“喀啦喀啦”的清脆屧響已來到樓梯口。
“刺你一記不夠,還來找死么?”雷冥杳尖銳的聲音冷冷的,充滿挑釁與譏誚。
耿照閉著眼蹙眉,連頭都沒轉。雷冥杳什么時候刺了他一劍?
“映日朱陽在哪?”聲音低沉沙啞,宛若獸咆。他自己也嚇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