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前殺過一個人。”
弦子淡淡開口。“他武功比我高,大家都說難殺,任務一定失敗。我潛進他住的地方,等了三天,才等到出手的機會,在茅廁里將那人殺死。他身邊的人沒發現,我就這樣離開,回到黑島大家都不相信。”
她定定望著他,仿佛說的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。
“動手,才有機會得手。不試試怎知道行不行?”
耿照還想解釋,忽煩躁起來:他擔心將軍處置、擔心赤煉堂背后的糾結,擔心武林失衡,擔心朝堂斗爭;擔心弦子飲酒、擔心自己喝醉沒付酒錢……擔心東擔心西,世間,哪有這許多計較?
在弦子看來,問題何其簡單--
想殺么?現在就去!
酒意上涌,他輕舒猿臂,合著弦子的小腰將她高高舉起,踮步飛轉,轉得袂裾飄飄,仰頭大笑:
“好……好!現在就去!去殺……殺了雷亭晚!”一想不對,改口:“不……不行!殺人犯法,悄悄將那廝捆走便是。”腳步踉蹌,幾次要撞上鄰桌,碧火功頓生感應,腰臀貼著桌角轉開,陀螺也似一路轉出店鋪,居然連一根筷子、一只茶杯都沒碰落,驚呼聲此起彼落。
耿照轉得暈了,兀自長笑不絕,定睛一看,兩只拇指相距不足一寸便要扣起,貼著她腰背的中指也差堪仿佛,喃喃道:“弦子,你的腰好細啊!”似覺不對,高舉的雙手平平放下,弦子那張精致無瑕、宛若骨瓷的俏臉復現眼前。
“暈……暈不暈?”耿照咧嘴傻笑。
弦子搖頭。“你氣噴到我臉上才暈。”
他忍不住大笑,拉著她施展輕功,出得越浦,徑往血河蕩的方向去。
奔跑間血脈賁張,酒氣運行更快。耿照內功深湛,縱不善飲,區區兩小壇白酒還放不倒他,再加上涼颼颼的夜風拂面,不致神迷;興許是喝高了,額際略感不適,隱隱生疼,一抽起來便覺狂躁,卻得了個釋放情緒的現成出口。
雷奮開回風火連環塢,總壇的幫眾繃緊了皮,三步一崗、五步一哨,守備較白日更森嚴。
但潛行都本是黑夜匿行的伏鱗女帝,弦子更是其中佼佼者,銅墻鐵壁在她眼里,不過縫隙接合的總成,鉆過去、拆開來就是了,哪有什么問題?兩人一路放倒衛哨,無聲無息潛入水寨,耿照脅住一名服色華貴、看似頭目的赤煉堂弟子,讓他帶往八太保處。那人被鋒銳的靈蛇古劍架著,不敢造次,來到偏院墻外,才被切頸擊昏。
白日在四里橋一戰,雷亭晚儼然三人中執牛耳之人,本以為仆從必多,耿照與弦子藏身樹蓋眺望,卻連一名婢子也未見,院里悄靜靜的,只有主屋亮著燈。
耿照心想:“姊姊編撰的《東海名人錄》中,提到雷亭晚出入乘車,等閑難見其貌。難不成他的真面目竟是機密,為保守秘密,連下人也都不用?”殊不知七寶香車乃東海七大派中一件著名的機關奇械,雷亭晚以此成名,當真做到“出入皆乘”的地步,除了總瓢把子雷萬凜等極少數人,即使同列太保的其他義子都罕見他的廬山真面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