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煉堂從僻居一隅的地方幫會,走向稱霸水道的天下第一大勢力,兩人可說是每役必與。晚于他倆加入的,很多已坐上分舵主乃至轉運使的位子,他倆卻選擇了無妻無子、注定漂泊的指縱鷹,只為成為總瓢把子最強最忠心的無雙鐵衛。
“咱們不是刀不是劍,不是銀錢不是血肉;咱們,是總瓢把子的骨頭!”
說這話的人叫蕭騰,和他們一樣打北方來,加入“指縱鷹”時也只十來歲,是個目如鷹隼面如狼的兇狠少年,拎著一枚鮮割人頭權作投帖,殺人如麻,那股子囂蠻絲毫不遜朝廷懸榜的江洋大盜。
他不是嘴上說說而已。
在陷機山無回海,他們兩百多名弟兄與大太保--那時他還不姓雷,也沒有“太保”的銜封--護著總瓢把子,被化鴽坑的鼠輩以十倍之數,圍困在一處簡陋的土壘大半個月,斷水斷糧后又七日。形容骯臟猥瑣、衣布條條碎碎如乞兒般的化鴽坑土著綁著俘虜,用最最殘忍的手法在陣前分而食之,有時慘嚎持續數時辰之久,以瓦解敵勢。這是他們故老相傳的打仗法子;說是戰術,更像巫術祭儀。
對活著的人來說,那是非常恐怖的折磨。當然對被吃到一半、還留有知覺的人也是。
蕭騰被綁著推到土壘之前時,已被痛打了五天,他在俘虜群中最是不馴,光用頭顱便撞死了兩人,已然夠本。他被拷打得體無完膚,腹間的刀創淌出黃水來,垂著不知名的凄慘肉塊;若非還想生剮了動搖守軍的意志,土人們早把他大卸八塊。
兩名手持解腕尖刀的粗壯蠻人將蕭騰踢至陣前,面目全非的少年冷不防一仰頭,撂倒了其中一個,用身體生受了另一人的尖刀,手肘往對方喉間一送,似有枚細小刃物穿入頸頷,胖大土著頓時了帳。
眾人這才看清不是什么刃物,而是被打折之后、穿出肌膚血肉的臂骨。
蕭騰走不動了,一屁股坐在尸體上,無力割開縛手粗繩,喘著粗氣嘶聲道:“咱們……不是刀不是劍,不是血不是錢……”猛拔出腹間尖刀,一邊嚎叫、一邊從傷口里掏出腸子隨手割拋,痛得流淚狂笑:“這……這些臭皮囊算啥?都給你們去;咱,是總瓢把子的硬骨頭!”慘呼不絕,旁若無人,血腥而瘋狂的舉止直到斷氣才停止。
那一日,兇狠殘暴的土著蠻人為之膽寒,遂將俘虜通通殺死。
兩天后赤煉堂援軍趕至,土壘中殘存的幾十雙眼睛赤紅如血,沉默地殺將出來,堅定的、一點不漏的屠滅了化鴽坑數千住民,沒留下半個活口,最后一把火將林山燒了,陷機山無回海從此自東勝洲的地圖除名,連渣滓都不剩。
而蕭騰離世前的狂語,也成為“指縱鷹”的精神象征。
--一日指縱鷹,一生指縱鷹!
因此,當林飛嚷著要“解甲歸田”時,葉振毫不猶豫將他交了出去。若非以林飛的身分地位,須得由大太保親自處置,他早一掌要了他的性命。多年來,他殺過很多這樣的人。
“指縱鷹”不能有家室,為了宣泄這群野獸的欲望,雷奮開從不吝于付出大把金銀,提供他們最能抒壓的溫柔鄉。林飛與田氏的結合是意外,誕下兒女更嚴重違反內規;倘若知情不報,連上司葉振也要受牽連。這也是葉振最終決定交出林飛的關鍵之一。
然而那短暫的午后所見,卻徹底改變他的人生。
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