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交代小人前來的那位活神仙說了,小人印堂發黑,命犯血光,七日內切莫與人接觸,才能躲過一劫。小人在來此之前,叫家里人都先暫避親友處,打算回家閉門,待災劫過了再行團聚。”
“……我師兄行走江湖,常以卜算的模樣示人。”風篁道:“我只道是師兄信口開的玩笑,當下放那人離開,在綠柳村外等了三日,始終不見師兄前來,才將此事回報刀侯府。”
耿照只覺迷霧重重,搖頭道:“令師兄不會無端編造謊話騙人,他教樵子疏散家人獨居七日,必有蹊蹺,看來一切線索,還須著落于那人身上。”
三人趕往樵子居處,才走近山坳,便聽得嗚嗚泣聲,茅草屋前遍撒紙楮,屋前掛著尺許白麻,竟是發喪。問明孤寡,才知死的正是那名樵子,尸體尚未入殮,暫擱于屋中一角,以草席遮覆。
風篁揭開一瞧,見他肌膚僵紫、發出臭味,怕已死了幾日,頭發脫落大半,露出青白的頭皮,緊閉的嘴唇干癟縮皺,撬開一瞧,缺了幾枚牙齒,牙齦雖然腫脹,卻是自然脫落,不是被人動手毆打所致。
耿照身帶官方文書,那寡婦以為是衙門之人,伏地悲泣:“官老爺啊,請給俺作主,孩子他爹沒病沒痛的,怎突然就死了?定是給人害的呀!”風篁從尸體衣中搜出銀兩及一小瓶藥丸,見耿照以眼神相詢,低道:“當日我見他面呈疸黃、口氣焦苦,發現此人有膽脹的毛病,遂以這瓶“排石丸”相贈。”
耿照明白他是扭了樵子臂膀,加上師兄編造謊言,對樵子感到歉疚,以此補報,拔開瓶塞示之風篁。“風兄檢查一下,看有無問題。”風篁嗅了嗅氣味,聞到熟悉的郁金、金錢草氣味,又傾入掌中檢視,搖頭:“沒問題,也沒有服用過的跡象。排石丸對水煎湯,不得徑服,我曾詳細交代。”
耿照一指尸首脫發落齒的模樣。“風兄,刀劍拳掌不會造成這樣的傷痕,我能想到的只有用毒。”茅屋之中窗牖放落,悶濕而不通風,縱使喪家已打掃清潔,空氣里仍飄散著嘔吐、腹瀉等穢物所遺的淡淡臭氣。中毒之人常有上吐下瀉的癥狀,益發落實了毒殺一說。
風篁撥開死者的眼皮,又用銀針刺了喉嚨、胸腹、指尖等幾處,面色陰沉。
耿照雖不懂醫理,見針尖銀燦燦的無有發黑,顯然喉中胃里均未染毒,不覺陷入長考。風篁細細檢查尸體一遍,確定周身并無外傷,沉吟半晌,低聲道:“該是毒殺無疑。只是這種毒物奇詭刁鉆,銀針驗之不出,非常理能測度。須從越浦衙門調來高明仵工,方能解開這個謎。”說著拉耿照起身,對喪家大聲道:
“諸位請到屋外去!你們家大爺是中毒而死,尚不知有無殘毒,未免沾染,屋里啥東西都別碰,趕緊出去!”這幾句挾內力送出,發聾振聵,眾人心神激蕩,忙相扶而出。風篁緊閉窗門,喚人取來石灰,繞著茅草屋子撒了一圈,又道:
“這位是鎮東將軍麾下,直屬七品典衛耿大人!有他給你們家大爺主持公道,你們盡可放心。”
耿照冷不防教他給賣了,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,朗聲道:“為查明真相,也怕余毒未清,此地誰也不許接近,待越浦衙門派來仵工查驗完畢,再將遺體火化,讓你等領回。”找來村中里正,吩咐封鎖事宜,又取出銀子安置遺孀。眾人心服,連呼“青天”。
那寡婦不住稱謝,忽然想起什么,掏出一枚荔枝大小、藥殼油亮的火紅丸藥,抽噎道:“孩子他爹那日返家,寶貝似的捧著這紅丸,說是活神仙給的丹藥,須待身畔無人、齋戒沐浴后,才得服用,吃了以后去厄解難,否極泰來。他……他若是叫人給毒死的,定與那活神仙脫不了干系!”
耿照正欲接過,驀聽風篁低喝:“慢!都不許動,我來。”緩緩接近,一探手將紅丸收入掌中,慢慢向后退去,見屋邊有一只貯滿雨水的大甕,遠遠避開,回頭道:“諸位都請散了罷?官府辦事,百姓勿與。”里正疏散人群,喪家一一向耿照行禮,哀哀戚戚出了山坳。
“風兄,那是什么?”耿照忍不住問。
風篁示意噤聲,待眾人走遠,將紅丸擲入甕中,轟然一響,瓦甕炸碎開來,破片甕水飛濺一地,威力十分駭人。“這玩意叫“水中蜂”,是我師兄從一名江上劇盜處收繳而來,他曾向我出示說明。”風篁解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