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況就在今晨急轉直下。
押糧的小隊遲遲未歸,羅燁正準備派人去尋,等到的卻是潛行都的急報,說是帶頭的什長章成與籸盆嶺的居民發生沖突,失手傷了人,現場群情洶涌,糧隊竟被扣押下來。
谷城大營的鐵騎隊可不是吃齋的,訓練嚴格,極擅群戰,一伍一什并轡沖殺,三兩倍的武林人都攔不住,豈能被暴民挾制?
羅燁是心細之人,派遣糧隊時也考慮到居民出爾反爾,押糧的什長章成雖是大老粗,身手卻是自隊副賀新以下數一數二的,帶的弟兄不但全副武裝,更有大半是老兵油子,戰斗力在麾下三百人中堪稱拔尖兒,寓有探查敵情的目的在,怎么想都不可能發生這種事。
“羅隊長,”負責傳信的潛行都女郎面色凝重,沉聲道:
“我家綺鴛姑娘說了,事態嚴重,煩請點齊兵馬,速速趕至,她在現場嚴密監控形勢,待與隊長會合。典衛大人那廂,已派姊妹前往通知,望他能帶足夠的人手前來支持。”
潛行都的報告絲毫沒有夸張。
趕到籸盆嶺時,村外聚集的流民多達兩三千人之譜,現場黑壓壓一片,多是青年少壯,晶亮的眸光宛若饑狼,十分不善。那押糧隊的十二名兵士被圍在村外的一處小丘上,馬匹車輛俱已被奪,靠著地勢與殘株石塊等壘成簡陋的工事,一排明晃晃的槍尖突出木隙,以阻絕暴民接近。
工事外有幾處斑斑血跡,地面上豎插著殘羽斷箭,卻不知里頭的弟兄傷亡如何。
即使是像籸盆嶺這么荒僻的地方,能拿來構筑防御工事的木料土石也不是隨處都有。羅燁見村外道路俱被伐木堆石所阻,知他們早有預謀,否則倉促之間押糧隊的兵士如何能筑成工事,免被暴民撕成碎片?
圍著小丘蠢蠢欲動的流民,見兩百多名的鐵甲軍列隊而來,甲衣槍尖在陽光照耀下煥發著獰惡寒光,氣焰略微收斂,前列眾人小退了丈余便不再移動,一張張黝黑骯臟的面孔直視來敵,氣氛無比凝重。
羅燁一直推進到攔路的木石之前,舉手喝道:“停!”騎隊聞聲不動,仿佛從活生生的人馬變成石雕,兩百多人掖槍凝然,馬蹄都未亂踏一下,望之令人生畏。
年少的帶疤隊長策馬上前,揚聲道:“章成!可有弟兄受傷?”
押糧隊的什長章成聽見隊長的聲音,大喜過望,從工事后冒出頭來,大聲應答:“沒有!不過是些皮肉傷,沒什么大礙。頭兒!這幫子王八蛋要造反啦!”離得近的流民聞言,紛紛鼓噪:
“你才是王八蛋!”
“你胡說什么呢!”
“……慕容柔的走狗,吃人的東蕃!”雙方隔著堆石土壘叫罵起來。
羅燁唯恐場面失控,解下背上雕弓,自箭壺里挾羽一架,月弦向天,松手之際,一聲狼嚎般的刺耳尖嘯飆向天際。路障之后的流民靠得最近,忙不迭地抱頭掩耳,踉蹌倒退,有的人甚至一跤坐倒,面露痛楚之色。
這弓狼哨箭是慕容柔的發明,東海護軍府衙門按將軍大人親繪的圖紙,打造了幾萬枝這種特制羽箭,除支應巡哨勤務之外,只有副統領以上的武弁能配有。鐵騎隊的頭盔內襯裝有填毛護耳,故絲毫不為所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