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屬下到此刻為止,都沒有排除這個可能。”耿照老實回答:
“然而天佛血的邪能不分敵我,不管想拿來害什么人,都不應該挑選三乘論法大會這種場合。與會的達官顯要若有差池,將軍首當其沖,必遭朝廷究責問罪;若以此殺人,跟發大兵包圍蓮覺寺沒什么差別,將軍大可不必如此麻煩。”說著突然一怔,欲言又止。
這細微的變化當然逃不過慕容柔之眼。他皺起好看的柳眉,叩案道:
“說下去。”
“屬下不敢說。”
“很好,幾日不見,你長進多了。我替你說。”
慕容柔淡淡一笑,似對少年通過試驗一事甚感欣慰,連眼前如此棘手的狀況,都沒能打壞他的好心情。
“既然非是我的陰謀,那便是交付文書、責成辦事的人了。普天之下,能使喚鎮東將軍之人,只有皇城之內,卓于八荒六合五道四海之上的一尊……你沒說是對的。謗議九五至尊,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。”
他嘆了口氣。
“陛下不會知道什么是天佛血。能說動他下旨的,也就那幾個人。”
耿照眉目一動,靜待他說下去。“皇上篤信佛法,琉璃佛子在皇上心目中地位甚高,又是大報國寺的學問僧出身,嫌疑極大。皇后娘娘雖與皇上感情不睦,但禮佛虔誠,于朝野間頗受愛戴,皇上既批準她前來東海,再順她的意思以佛血敕封法王,似也合情合理。”
耿照是親眼見過天佛血剝奪生機的能耐的,終于忍不住插口。“啟稟將軍,以天佛血的邪異,一旦自碧鯪綃袋中取出,恐怕無人能幸。以此觀之,佛子與皇后娘娘的嫌疑不攻自破,他們若是策劃陰謀之人,甚且只是陰謀者的同黨,也沒有以身同殉的必要。這么做未免太過危險。”
“說得好。”慕容柔滿意點頭。“所以目前看來嫌疑最大的,便是事發時遠在平望都的任逐桑。他對皇上一向恭順,可以說是有求必應,皇上想要什么、干什么,甚至是揮霍什么,任逐桑決計不會說個“不”字。
“但他很懂得包裝自己的企圖,讓它看起來似乎是皇上自己的決定,然而最終受益的還是他任逐桑。這三人若要殺我,怕還是為了迎合皇上的意思,但琉璃佛子迄今還沒有干政的舉措,而皇后一向心慈,不致令會上忒多人與我陪葬;只有任逐桑是商人,只要利多于弊,殺人于他不過是買賣的手段,既不喜歡也不討厭,可以毫無感覺地予以實行。”
慕容對任逐桑的評價,證諸他“驅民入東海”的方針,可說是一針見血。耿照忽然想到:袁皇后不在鳳館,會不會是任逐桑已預知論法大會之上,將有絕世邪物天佛血出現,才偷龍轉鳳,把女兒悄悄換掉?
若此刻棲鳳館中,連任宜紫、任逐流亦都不見,那么幾乎可以確定:唆使皇上將那四份文書交給慕容、責成搜尋天佛血的幕后主使,便是中書大人任逐桑無疑。
“怎么?”慕容柔見他神情有異,忍不住問:
“你想到了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