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柔不置可否,朝鳳臺拱手。“雙方戰將無損,若無結果,何以止戰?誰勝誰負,還請任大人做個公裁。”蒲寶腆著肚子一徑冷笑,毫無退讓之意。任逐流拄劍回頭,帷幕中但見阿妍無言,只余滿目心憂。
對于外界的種種變化,耿照毫無所覺。
他的心識被封閉在沸如熔漿的身軀里,連感官知覺都無法稍稍運作。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:若繼續放任真氣交融下去,當血、骨、筋脈等真正混于一元時,也將同時失形崩潰--
耿照抓著最后一絲危機本能不放,不敢讓自己順從渴望,被那股無比強大的力量漩渦吞噬,直到一個既熟悉又遙遠的聲音穿入顱底。聲音仿佛觸動他心底絲絲弦細,過了很久,耿照才依稀辨出是思念、迷惘、憂傷,以及其他諸多莫可名狀。
情感凝聚,意識旋即復蘇成形。還來不及辨別關于“聲音”的種種,其內容已自生意義,一股腦兒鉆進識海:“一念不生,萬物俱寂……百神存想,忽然忘身……”
若身處尋常,耿照該能立即發現這串心訣與碧火神功之間的關連,但此際他無暇分神,自然而然順應口訣,慢慢收攝心神,重新將腦識凝聚起來,試圖延伸至四肢百骸,一一讓失控奔流的碧火真氣重回正軌。
只可惜他體內諸元早已“熔”成一片,筋骨皮肉雖不是真被烈火熬煉成一團,但質地奇密的碧火真氣不斷增幅壓擠,早已超越內功玄理所能節制。
這些進一步被凝煉的真氣粒子穿透經脈內膈,“漫”入四肢百骸,不惟血中有、毛發肌肉中有,連骨髓深處亦被浸透,可說是無所不在。要將真氣重新導回筋脈中,那也得有“脈”才行;對精煉過頭的碧火真氣來說,耿照體內已無筋脈骨骼的區別,四處通行無阻,如何才能收束?
心念一動,腦中異聲詫道:“不好!短短月余,怎能進境如斯?三關“卻食”、四關“吞炁”的心訣都已無用……再試試“伐毛”與“去形”兩關。”又說了大串口訣。
耿照依言而動,收效仍極其有限,真氣兀自在體內肆虐,捭闔縱橫,如入無人之境。首關“易經”、二關“拓脈”的口訣他當日在大佛腹中已背得爛熟,佐以明師悉心指點,體悟甚深;但開拓筋脈以多納內息的法門,此際卻無用武之地。
三關四關的“卻食吞炁”教人如何轉外預為內息,充實新拓之筋脈,大幅提升內元運轉之能,進一步透析其質,為進階預作準備;及至五六關“伐毛去形”,則將內息駁雜處以極火煉化,易質錘煉,始成精粹。但耿照的情形已逾兩訣之范疇,毋須多費力氣,體內諸元便將混于一同,早已臻至“伐毛去形”之境。他在行功的過程中,逐漸了解身體究竟發生何種變化,卻無助于眼前的困難。
“聽好了,”聲音的主人不改其優雅從容,曼聲道:
“七關“洗髓”突破后,能助你還固內息,避免諸元融崩,再借八關“返骨”重塑體內經脈,由此脫胎換骨。然而這兩關只能意會,不可言傳,且男女有別,我幫不上忙。”說著幽幽嘆了口氣,其中情思滿溢,透出一絲淡淡愁緒,借由心海投來,格外玲瓏剔瑩。
耿照的心版仿佛被水精般的愁思映亮,驀地顫騰了起來,前事如影一一閃現,終于認出這聲音是誰,脫口喚道:“明姑娘!”
意識歸位,耿照驟爾回神,但覺場中煙塵飆卷、颼颼有聲,體內仍舊是真力翻騰行將失控,適才一切如夢似幻,不知確有其事,抑或神醉夢迷,抬眼赫見李寒陽已不在原處;眼前風沙漫至,魁梧的漢子挾著巨劍,倏忽斬塵而出!
誰也料不到居然是堂堂“鼎天劍主”先出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