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典衛大人擔心流民的去留?”李寒陽笑問。
耿照本想回答,心頭卻有別樣疑惑盤據;掙扎片刻,終于忍不住開口。“李大俠為何代表南陵教團出戰?”
“自然是為了流民。”
“既然如此,李大俠何以認輸?”
李寒陽啞然失笑。這話若出自他人之口,恐有嘲諷的嫌疑,但他知道少年并無此意。“因為我確實敗給了典衛大人。”拎起插在地上的鼎天鈞劍,大如手盾、形似鐘磬的古樸劍鍔上方三寸處,藏鋒的薄刃兀自貫穿劍身,仿佛與平滑如鏡的鋼材融為一體,幾乎看不出嵌合的口子。
耿照意識到自己的出言無狀,縱使胸中似有一股難言的迷惑與不平,亦不禁微感歉赧,低聲道:“李大俠對不住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以您的修為,扭轉劣勢直是易如反掌,若要將軍收容難民,李大俠便不該認輸,應當將我打倒;若不為難民,大可不必與戰。我不懂,這戰與不戰,卻都是為了什么?”
“典衛大人弄錯了兩件事。”李寒陽正色道:
“在我看來,比武是極單純的事,贏就是贏,輸就是輸,縱使旁人沒看出來,只消兩人心知肚明,也就沒什么好爭的。典衛大人興許不明白,適才一戰,確實是我輸了,此事并無疑義。”將鼎天鈞舉至面前。耿照半信半疑,握住刀柄一奪,刀身依舊不動,儼然在劍身里生了根。
(一定是功力尚未恢復的緣故。)
但連耿照自己都明白,這樣的想法實過于一廂情愿。
經過一刻的調息運功,此際他的功力較諸決斗當時,只有更加充沛而已,沒有道理拔不出刀。他定了定神,調勻氣息,運動全身功力再試,藏鋒卻毫無動靜。
“看到了么?”李寒陽淡然道:
“你刺這刀時,周身六合的境界高過了我,才能一舉刺穿鑌鐵;拔之不出,是因為你現下的境界遠不如當時。我敗給了這一刀,敗得心服口服。若你能再施展一次,二度遭逢,我仍是要敗。”說著面色微凝,雙手分持刀劍,“咄!”一聲低喝,緩緩拉開,及至一聲清越龍吟滑出劍身,藏鋒藍汪汪的刃尖震顫不休,才倒轉握柄,將刀還給耿照。
耿照心下雪亮:這一下李寒陽幾乎用上全力,額間微現珠瑩,連出手為韓雪色解封都不曾如此,怕只有與黑衣人對峙時差堪比擬。“典衛大人弄錯的第二件事,是正義的價值。”
“正……正義?”
李寒陽雙目炯炯,直視著他。
“敢問大人,殺一人若可拯救十人,這么做算不算是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