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智而下愚。
--這世上,只有狐才有資格站上巔峰,成為主宰!
“非我族類,唯有賤讎。”傳授他天狐刀的那人曾如是說,帶著一抹陰狠凄艷的微抿,口吻與笑意同樣淡細,難辨所以。就是這樣的捉摸不透,令人泥足深陷,不可自拔,明知將墜入萬丈深淵、粉身碎骨,亦難停步。
狐不僅聰明美麗,而且還極其危險。
如此優雅出眾的族群,與丑惡的“失敗”絕不匹配--場面話可以說得很漂亮,但鬼先生深知成功之道無它,“操之在我”四字而已。誰能掌握最多的情報與資源,如拉線傀儡般精準控制發展,便能最大幅度地確保成功。
而這些,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。所以他從不抱怨,盡心籌劃、耐心等候,奔波勞碌,細密地埋設、控制每條導向“成功”的線,最終才能以優雅的姿態迎接收成的一刻。
只有聰明人才知道,成功決計非是偶然。
當鬼先生看見流血流汗的辛苦成果毀于一旦,幾乎想殺幾個人泄憤。他煽動流民圍山,有人便把這些饑寒交迫的老百姓化為“暴民”;他安排了層層手段逼迫慕容柔就范,橫里便殺出個耿典衛來……
這是窩里反。被拿來對付“姑射”的,全是“姑射”的手段。
那些舍生忘死的瘋狂暴民被人下了藥,連李寒陽都看出來了。然而李寒陽并不知道,這樣的效果是由數種秘藥混合施作而得:有讓人喪失心神的“失魂引”,在深眠中接受暗示、醒來卻全然不覺的“陰陽交”,激發肉體潛能的“擊鼓其鏜”……還有幾種“古木鳶”并沒有告訴他。他相信與控制刀尸的秘密有關。
敵人不但近在咫尺,而且顯然已經盯上他們很久、很久了。
鬼先生觀察著對面高臺上“古木鳶”的神情變化,將他的錯愕、震驚、憤怒和隱忍全都看在眼里,心知這臺荒腔走板的爛戲絕非出自“姑射”首腦的授意。古木鳶未使用號刀令,自己也沒有……如此說來,現場肯定有第三把了。
鬼先生自認了解古木鳶。
他若給了什么人第三把號刀令,就有十足的把握不被拿來對付自己,只能認為試圖破壞這場布局的神秘一方,最初并不在古木鳶的預期之內。在這個節骨眼上,慕容柔的處置堪稱“神來一筆”,這種“被想害死的人救了一命”的感覺令鬼先生哭笑不得,但有件事比尊嚴更重要。
--除非慕容柔知曉號刀令的秘密,否則如何下得“雙手置膝”的命令?
他輕咳兩聲,舉在耳畔的雙手并未放下,朗聲道:“貧僧有一事不明,欲向將軍請教。”對面慕容柔點點頭,并未出聲應答,蒼白的面頰上漲起兩團不自然的酡紅,看來適才短短喊得幾句已令他的身子吃不消。
佛子環視四周,笑意依舊從容溫煦,只是襯著臺下的混亂場面,難免有些不倫不類。年輕的僧人似乎不以為意,朗聲道:“在向將軍討教之前,我有句話,請在座諸位一聽。正所謂:“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。”我等既非煽動流民的元兇,莫說雙手置膝,便是將軍要搜身檢查,也無有不可。舉手之勞,若能稍減將軍之殺戮,何樂而不為?”聽得佛子開口,央土僧團間頓時一片附和,眾人都學他把手舉起,場面十分滑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