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第三場對上趙咸誠時,季雅壯也坐不住了,喚弟子去請掌門人,負責其他組別的師叔們都暫停督戰,圍了過來,屈仔恰以一式“芻蕘往焉”將趙咸誠打出土方,卻在最后一刻拉住了他。素來自負的趙咸誠面紅耳赤,不及揖禮,怒目頓足,推開人墻狂奔而去。
趙咸誠在一干入室弟子中武藝出眾,甚至比俞雅艷的親侄俞咸威更受矚目,連師長都看好他在最終決賽里與邵咸尊一斗,若掌門人的愛徒不小心失常,沒準四十七代的“大師兄”就姓趙了。
(這是……本門的嫡傳心法!)
俞雅艷看出屈仔的手法功架,絕非土法煉鋼而成,心念一動,拱手低聲道:“恭喜掌門人,收此佳兒!”
植雅章搖了搖頭,環顧身畔諸位師兄弟。“這孩子是誰的私淑?”按青鋒照的門規,正式收徒須有掌門人的許可,植雅章刻意用了“私淑”二字,是給私下違規傳藝之人一個臺階下,表示不予計較。然而眾人面面相覷,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十四道目光由疑惑、茫然最終轉為狂喜。
--天縱英才!
一名鑄煉房的火工雜役,竟靠著旁聽掌門人的口述,自學練成不動心掌!
這是絕頂的資賦,萬千人里也未必能出一個,是天賜之奇才!本門的武功,合修為、穎悟、心術于一爐,三者缺一不可,縱有過人的悟性解通套路,亦須有晴雨不懈之功鍛煉修為,更重要的是讀圣賢書陶冶心性,方能達到仁術之境。以上種種,有哪一樣能夠不習而得?這是天功啊!
“孩子……”俞雅艷正要將他喚來,卻為掌門人所阻。
“等比完再說罷。”植雅章淡然道:“才第三場不是?”
眾人給潑了盆冷水,猛想起還有邵咸尊在,俱都噤聲。季雅壯甚至朝他投來安撫似的一瞥,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,以及內心的些許歉疚不安。
如此廉價的同情,師叔還是自己留著罷。邵咸尊不露聲色,腹中冷笑。
他比任何人都早注意到這名橫里殺出的火工雜役。從屈仔晉入第二輪,邵咸尊便留心觀察他的打法,驚訝之余,亦不免有一絲贊賞,但很快他就明白此人不足為懼。
第二天的分組賽事在眾人的期待下告一段落,火工雜役屈仔連戰皆捷,以黑馬之姿,成為角逐魁首的兩名候選之一。為防落敗的弟子滋事,季師叔特別在明正堂安排了廂房讓屈仔休息;而備受師長關愛、同儕簇擁的邵咸尊,是夜房外卻少了平日的熱鬧,來為他打氣的內外堂弟子零零星星,與前日判若兩地。
“阿爹?”芊芊嬌嫩的喉音將他喚回了現實。
邵咸尊身子未動,卻有種自深水中冒出頭的錯覺,周圍吵雜的人聲背景突然鮮活起來,仿佛一瞬間通通涌進耳朵里。
“沒事。”他緊了緊罩在破爛衣袍外的褙子。那是芊芊從隨身簡囊中翻出來給他披上的。“小心照看你三叔,別讓他胡亂起身。”
返回高臺后,考慮到邵蘭生的傷勢,當眾倒臥未免不雅,慕容柔著人在第二層的僻靜處架床設座,供他們一家三口歇腳。邵咸尊也不推辭,裹著褙子滑入座椅,凝著場中黃塵縷縷,卻仿佛有些散瞳,眸光總在虛空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