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紅兒,說不定咱們想錯啦。這座大屋是庫房,用來貯放經典,并沒有第三位同修的前輩。”兩人置身左廂頭一間房,這兒距中堂最近,屋內保存的情況幾乎是最好的,才特別選它一探。
染紅霞摒住呼吸,湊近書架仔細觀視;繞行幾匝,嫣然一笑。
“叫“紅姊”。”她眸中閃過一抹狡黠,隱有幾分得意。這神情在寶寶錦兒身上司空見慣,每當惡作劇得逞,又或打著什么壞主意,總能見到這樣的淘氣慧黠,于穩重的染紅霞卻十分希罕。
耿照先是一愣,片刻會過意來,笑道:“紅兒有什么發現?”
“是紅姊!”染紅霞義正辭嚴糾正他。“架上刻得有字,你瞧。”
纖指之所至,比著“道門武部之七”幾個小字,字跡大開大闔,宛若劍痕,較瀑布石壁的題刻略顯稚拙,遒勁亦多有不如,但確是出自五陰大師的手筆。
順著染紅霞的引導,他又在隔壁書架發現“儒門武部若干”的墨字,與救活齋題匾如出一轍。袁悲田書法造詣極佳,全無五陰大師兩處字跡的生熟之別,更是好認。
“證據”卻在第三座架上。“釋門武部”的記號,來自一個全然陌生的筆跡:袁悲田之字近于行草,筆勢飛動、駿邁昂揚,此人卻是端正工整的中楷,一絲不茍,可比雕版。
耿照沒學過書法,說不出兩者的區別,但屋外木樁的半個“庵”字亦是端正的大楷,總不會是袁、盛突然轉了性子,寫出截然兩樣的筆跡。如此染紅霞推論有據,在胤丹書闖入之前,谷內確有第三位不知名的高手,至少與二人平起平坐,一起整理了屋中所藏。
這人離開后,所有形跡亦隨之消失,一如被攔腰削斷的木樁。是這位高人親手抹去,還是五陰大師、甚至是袁悲田所為?三人最終是不歡而散,抑或另有隱情?
“由石壁的絕筆詩看,至少五陰大師并無芥蒂,詩里的口氣十分平和,還是頗安慰人的。”染紅霞沉吟道。耿照想起“死生縱有命,來去本無求”兩句,連連點頭。“說不定竹簡里會有線索。”
兩人合力搬下幾摞竹簡,攤在地面展讀。
耿照拿的是“道門武部”,竹簡的刻字面腐朽得厲害,保存的情況遠比想象中更糟,以石屋之干燥通風,災情似不應如此慘重。他連換幾捆均不能讀,恰迎著染紅霞凝目投來,顯然她拿的“釋門武部”也是一樣。
兩人拍去掌灰,滿懷不甘地起身。耿照吸了一肺竹腐濁氣,打開咿呀亂響的陳舊窗牖通風,所幸窗軸還算結實,并未應手脫落。陽光射入斗室,映出窗邊幾上幾把爛掉的大毫、被石硯壓著的幾枚布包模樣的物事,還有地上打破的瓷碗碎片。耿照心念一動,忽然明白過來。
“是拓印!”指著層層蛛網披覆的布包,對染紅霞解釋:
“這布包便是拓印用的拓包,瓷碗是拿來貯裝白笈水的。在竹簡的表面先涂抹白笈水,覆上紙張以毛筆敲打按壓,使紙張陷入陰刻凹痕之后,再以拓包蘸墨輕壓,如此便能將字拓于紙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