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紅霞多識經書,記心又好,兩人既無法將手札攜入瀑布,最關鍵的幾本內容便由她反復看熟,充作二探地宮的依據。聽耿照相詢,她卻不禁微露遲疑,輕搖螓首。
“大師說得很玄,我讀了一夜,實難領會其中奧妙。”看著耿照滿面錯愕,染紅霞苦笑道:“按字面之意,是說這塊水精有時會莫名放出異光,被異光一照,人便突生變化。”
“突生變……是什么樣的變化?”
耿照心中浮現鱗族化龍、飛卷入云的壯闊場景,不由得有些怔傻。
染紅霞自不知他浮想翩聯,一本正經道:
“大師說是外表看不出、卻與原先差異極大的變化,有時得到一些,使殘缺變圓滿;有時則會失去一些,又使圓滿變殘缺,如月盈虧,故稱“藏月”。至于各人所遇,不一而同,但看緣法。
“此外,異光對人的效用,似乎僅限一度,推測是因為這變化極端劇烈,血肉之軀無法反復承受;只要受過異光好處、因而產生變化者,其后無論如何照射,都不會再有改變。袁前輩罹病之初,五陰大師想過用異光治療他的失心癥,卻不見效果,方有此論。”
染紅霞素來實事求是,札中匪夷所思的記載自她口中說出,平添飄渺虛無,可見其無所適從,萬分苦惱。
“這么說來,醫怪前輩也受過異光的好處,以致再照無用,癲癥難愈。”耿照靈機一動:“那么……大師自己呢?他可曾被異光照過,又得到或失去了什么?”
玉人的笑容益發苦澀。
“大師說他的眼睛得到了“空”,也可能是失去了“有”,他無法確定是哪一個,總之結果是一樣的。”星眸半閉,喃喃低誦:““自此,余見飛鳥奔泉,如如不動;風過林薄,能見絲縷。恃以片血吹毛,不問鋒快,出劍益專,漸至刃過留骨之境。””說完輕嘆了口氣。
“這幾句我都能背啦,詞意無不能解,然而大師通篇所論,我竟不知說的是什么。人的眼睛……怎能看得見風?足以吹毛片血的劍,又何以“不問鋒快”?”
耿照抱胸沉吟半晌,雙目一亮,冷不防低喝道:“我明白啦!紅兒留神!”右手五指一并,倏忽即至,逕斬女郎頸側,使的正是新悟的十二式之一!
染紅霞臨敵經驗豐富,未及回神,左掌本能轉出,輕巧巧地一勾一攬,以水月嫡傳“小閣藏春手”化去刀勢,忽搶進半步,溫融融的懷香逆風襲至,一式“蕭蕭楓葉飛”運出,劍指連戳他臂內胸口。
刀弧走長而劍刺取短,此消彼長,耿照若不想胸膛、腋窩等先她的雪頸遭殃,非回刀自守不可。染紅霞滿擬一招將他迫退,誰知耿照左掌又出,“無雙快斬”一經施展,連他自己都停不住,漫天掌刀揮落,如潮浪般卷向女郎!
(好啊,你來真的!)
染紅霞被激起了好勝心,撮起粉拳扭轉蜂腰,香肩旋如搖鼓,兩條粉光致致的藕臂不住自“潑喇”激響的袍袖中穿出,將斬落的手刀一一擊回,仿佛兩人于此對練過千百回,竟無一刀遺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