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彥之把包袱斜負在背,扛起孫自貞,冷道:“慕容柔挖穿蓮覺寺的地面,沒見尸體,只尋到這兩口兵刃,誰都知他二人沒死。要不是掘坑不知被哪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用火藥硝石炸塌了,還賠上十幾條谷城陷坑營的軍漢,這會兒早知他們循何路徑逃出,人又到了何處。”他特別將“王八蛋”三個字咬得字正腔圓,以免王八蛋沒聽清。
“我知道你意有所指,可這事真不是我干的。”王八蛋撇得一干二凈。“指不定是慕容自己炸了,免得耿、染二人的殘尸出土,染蒼群少不得要興兵東海,向他討個公道。”
胡彥之冷哼一聲。“慕容將這兩件寶貝呈至棲鳳館,當作鎮北將軍千金生還的證據,卻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。皇后娘娘扣下這副刀劍做什么呢?自是某個皇后娘娘言聽計從的王八蛋唆使。東西不在主謀手里,難不成去了當鋪?”扛著孫自貞走向門廊,忽覺有些對他不住,畢竟平白拿了這些,也沒見他推辭,猶豫一霎,回頭大聲道:
“這回你給得干脆,阿蘭山的事就算是兩清啦。我找回耿照后,你若再打他的主意,休怪我翻臉無情!你若安分守己些,待她傷勢痊愈,咱們兄妹三人再找時間聚聚。”
鬼先生忽然笑起來。
“我的好二弟,你凈拿不給,當真吃定我了么?這樣兄弟很難做啊!”
“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胡彥之聞言一凜,面上卻不動聲色。
“我一直在想,你的追蹤術雖厲害得很,可為兄也不差,要說你看穿金環谷是本門暗樁、一路循跡至此,不止我不信,瞧你放開手腳大嫖特嫖的勇姿,大概連你自己也沒想過會在這里遇上我。”
鬼先生笑道:“這么一想,事情就突然變明白啦。你既非為我而來,耿染的刀劍、妹妹的傷勢,都不是你來“羨舟停”的目的,不過是見了我之后,隨機應變的結果罷了──除了她以外。”一指他肩上女子,慢條斯理道:
“你收了忒厚的禮,我也不要別的,就拿那丫頭來抵罷。”
“做夢!”
胡彥之踏出門廊,赫見兩頭烏霾翻涌,幾不見光,糊紙門扇“砰砰砰”一路掀倒,數不清的黑衣“豺狗”挾著獰惡的兵器銳芒而至,不知是人數太多抑或速度太快。
他連環起腳,踢過所有能構著的物事,一阻追兵;在漫天雜物之中,與不知何處穿來的拳腿鉤爪乒乒乓乓一陣亂打,相接不容片糸,打得血飛帛裂、傷人亦傷,一閃身退回房里,轉頭逕撲窗邊。
鬼先生不知何時已離開窗欞,也無出手攔阻之意,他心中一陣不祥,在手指將碰窗前硬生生頓住,點足飛退;幾乎在同時,颼颼的破空勁響射碎窗欞,在窗邊的藺草墊上插滿了整排狼牙羽箭,羽簇兀自嗡嗡顫搖,宛若活物。
“他媽的!玩這么大?”胡彥之狼狽避開,才發現袍角被幾枝羽箭釘在地上,潑喇一聲身轉袍裂,肩上的孫自貞“啪!”跌落藺席,亂發散在約半寸深的酒水浮渣之上。胡彥之不顧得地上狼籍,拽著她的腕子拖近身畔,只恨兵器都縛在背上,但就算那對新鑄的“狂歌”在手,他也沒把握扛著昏迷的少女應付這鐵桶般的層層包圍。
“沒辦法,誰讓你發現了這么緊要的秘密?”鬼先生笑道:“翠娘一向是貼心的好部下,不用我吩咐,自行安排了里外幾重人馬,想留二公子和孫姑娘。盛意拳拳,二弟你就別走了罷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