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二,你是聰明人,別不識時務。就算我答應了母親決計不會傷害你,沒說不能揍你一頓。莫逼我讓“豺狗”對付你,他們出手不知輕重的。”
胡彥之笑道:“這也太沒大哥風范啦,沒商沒量的。給條路走不行么?”
鬼先生正欲開口,心念一轉,眸光突然犀利起來,冷道:“老二,你如此拖延時間,難道還巴望著有什么人會來救你么?”
胡彥之怡然道:“比起你拖延時間的法子,我的法子可磊落多啦,起碼不是拿家人什么的來說事。你知道我在等什么,下頭院子里的繩網絆索,總不是用來對付我的罷?”
鬼先生面色一變,忽聽底下人聲雜沓,驚怒交迸的呼喝此起彼落:“……那是什么東西!”“當心!”“好……好大!”“快……快閃開!”緊接著墻塌磚碎,轟隆之聲不絕于耳,如一陣旋風突然降臨,眨眼便將院里的一切掃倒刮飛,片甲不存。
“策影!”
幾比常馬大上一號的紫龍駒放蹄而入,張口卻非嘶鳴,而是如虎嘯般的駭人咆哮,鬼先生的布置本就是針對這頭罕世名馬,可惜在他的想像中策影不過是頭通靈性、有長力的神駿腳力罷了,世上豈有繩索獵網應付不來的畜生?
策影就是。
他終于明白這種出自絕域天鏡原的奇獸何以被稱做“紫龍駒”──馬形不過是外表的虛象,牠骨子絕對是條殺虎搏象的猙獰惡龍!
策影沖入院里,將層層絆索連同索頭鐵鉤、固定鐵鉤的磚墻一并扯崩;粗繩編成的巨網被牠隨口一咬,即如草篾般應聲兩分!鐵叉踏彎、欄桿踢碎……堅硬的金石在牠之前渾似面粉捏就,哪有血肉之軀敢擋?埋伏的刀斧手一哄而散,沒趕得及跑的也毋須再跑了。
部署在對樓的弓手按捺不住,沒等十九娘下令,逕自拽弦,策影龐大的身軀藉院中涼亭、石燈籠等掩蔽閃躲自如,偶爾巨蹄一踏、尾鬃一甩,輕易便將來箭拍落或撥開;應付得煩了,后腳“轟”的一聲踹塌亭柱,兀自不停,一一將半毀的椽柱、瓦檐乃至亭中的石桌踹向墻頭,“砰砰砰”如攻城石?,轉眼轟塌了幾堵墻。
對向的樓子被轟得搖搖欲墜,弓手們死的死、逃的逃,火炬掉滿一地,空氣中浮塵灰粉簌簌而落,只一道無比高大的身影兀自站立,甩著鬃毛破霧行出,踏過遍地狼籍哀嚎,放光的血紅眼宛若魔物。
不過須臾間,華樓美園已成廢墟,便發一隊軍漢來拆樓,也決計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毀壞如斯…若存心殺人,眼下怕非一地殘垣,而是血河肉墻了。
十九娘粉臉煞白,連鬼先生都不由一怔,胡彥之趁機竄上窗檻,扛著孫自貞躍下,踏檐直落,靴尖一踩鞍頂,穩穩跨在策影背上。
“好兄弟!”他拍拍紫龍駒,抬頭恰對著俯落視線的鬼先生。“我不是說你。
你算計別人,別人便算計你,世間事自來如是,你好自為之。走!”
策影昂頸虎咆,放開蹄子,甩著烈鬃絕塵而去,但聞前院驚呼聲一路迤邐,眨眼便去遠了。
鬼先生憑窗靜默良久,似能看穿交互掩映的樓影夜色,目送他沒于山道林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