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目漢子被他遮去大半視線,本欲阻止,見吳老七自行停住,一下子抓不準遠近,為免曝短,索性保持沈默。逕行深入的四匪一抬起人,趴在溪石間的趙予正便即發難──
他抓起半截殘干一掄,打得最近的那名匪徒腦漿迸流,哼都沒哼便咽了氣,所抬重量全落在另一人身上。
另一名匪徒拖著男子上半身不敢松手,一怔回神,大叫著踉蹌后退;旁邊那組同樣不敢松開女子,顯是受了死命,七手八腳朝林徑撤去。便在同一時間,林間的余匪擎出兵刃,沖上前來救援,卻被散在附近的官差敵住,四名武裝匪徒對上六名打光棍的衙差,場面登時大亂。
趁獨眼漢子一愕,吳老七手臂暴長,攫住農女的腕子往身后拖,背在腰后的左手一揚,寬如食指的四寸細匕颼然而出,不偏不倚沒入對手的咽喉!
他這手“魚骨鏢”是祖傳技藝,四寸長的青鋼鏢頭末端鑿孔,穿以細繩,系于長木柄上,本意是叉魚后拽繩取之,勿使失漏,久而久之演成了一門甩手繩鏢的打法。他自小練熟,不意今日竟派上用場,以隨身匕首施展,一舉擊殺了領頭的那名獨眼匪寇。
匕首脫手,吳老七再無防身武器,口中呼喝:“走!”推著農女退往溪邊。另一廂趙予正揮動殘干,又打倒了抬著女子的二人之一,剩下的兩名匪徒兀自不肯放開獵物,遂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,直到趙予正再揮倒一人,最后那人才大叫一聲,掉頭就跑。
但戰況并未倒向任何一方。
匪徒側雖折四人,包括為首的獨眼漢子,亦有兩名衙差倒地不起,其余泰半負傷。趙予正面色慘白,不及支援其他同僚,一跤坐倒,眼看又要嘔吐。看來他先前并非作偽,而是真的怕見鮮血。
吳老七一手抓著農女,另一手手拾起尖石,覷準一名掄刀的悍匪一擲,打得對方頭破血流,救了仆地待死的同僚,但此法可一不可再,匪徒們有了防備,擲石便再難得手。一名衙差冒險回頭,欲拾地面遺兵,背門卻捱了一刀,鮮血長流,出氣多進氣少,眼見不活了。吳老七腦中一片空白,以身子遮護農女,不住自問:“現下怎么辦?還能怎么辦?”忽聽一聲虎吼:
“住手!”震得眾人膝彎一軟,幾乎跪倒,終于止住鏖斗。
聲音的主人乃是一名虎背熊腰的昂藏大漢,披散的厚發并未梳髻,宛若獅鬃;兩頰頷下一片青渣,胡根粗如蜂刺,可以想像未剃之前,必是劍戟般的豪髭。大漢僅著短褐,褲腳下露出穿著草鞋的黝黑腳背,樸拙的模樣說是山樵盡也使得,沉靜如岳的氣勢卻非樵子可比。
他大步行出林徑,只瞥了現地一眼,沉聲道:“誰讓你們殺的官差?”被質問的匪徒一震,結巴道:“圣使她老……老人家……”余光瞟開,忽閉口不語,垂下頭去,身子顫抖不休。
那大漢眸光移來,瞧得吳老七心子一跳,趙予正突然扔了殘干一躍而起,喜道:“方門主!您還記得小人么?小人在靖波府古老爺子手下練過幾年武,隨他老人家拜見過您。小人族弟趙十七在您門下習武的。”竟朝那人走去。
吳老七幾欲暈厥:好端端的發什么酒瘋?也不看看場合!揚聲道:“老趙,你干什么?快回來!他們一伙兒的!”
趙予正回頭笑道:“不是,這位是靖波府四大武門之一,“騰霄百練”的方兆熊方門主,人稱“六臂天盤”,是北方大大有名的正道魁首、武林棟梁,不與山賊一伙兒的。”
那大漢正是“騰霄百練”之主方兆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