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今日這般,與她眼中的番鴨野雞對峙,甚至屈居下風,對盈幼玉不啻是莫大的羞辱。
郁小娥將她的切齒看在眼里,“咯”的一聲,從容笑道:“盈幼玉,你自個兒使的,才不是本門的劍法!要不要這么心虛,做賊的喊抓賊?”一句話戳中夏星陳等人的心病,目光不約而同轉投盈幼玉這廂。
須知本門至高武典《天羅經》雖包羅萬有,想來也是有劍法的,然而教門百年來罕有倚劍成名者,天羅經里到底有幾門劍術,沒人講得出名堂來。
盈幼玉被姥姥看出練劍資賦高人一等,遂將本門的洗絲手、玉露截蟬指等化入劍中,悉心培養,據信不在水月停軒的“蝶舞袖香”任宜紫、指劍奇宮“九月霜”葉幔色等新一代的紅顏名劍之下。那畢竟仍是本門的武功,盡管只有她一人練得。
適才盈幼玉所使決計不是本門的路數,夏星陳等同為內四部菁英,造詣不同余人,須瞞不過她們的眼睛。
況且長年以來,盈幼玉的武功始終高出同儕一截,一樣是腹嬰功、洗絲手,怎地揀了偏門來練的,硬是壓倒規規矩矩練拳腳內功的?說未兼淑外學,恐難杜悠悠眾口。
姥姥及一干護法教使尚在時,這事誰也沒敢多想,想了也沒膽子說,誰知居然在這樣的場合,由郁小娥這白眼狼當眾質疑。比起郁小娥使得什么武功,恐怕夏星陳、孟庭殊等更想知道盈幼玉用的劍法為何。
盈幼玉沒想到被倒打一耙,左右的沈默更令她惱怒,杏眸一烈,咬牙道:“我的劍法乃是姥姥親授,誰想一試?”夏星陳離她最近,首當其沖,只覺她眸光凜若實刃,劍氣隱然成形,心怯之下,本能往后小退半步;想起盈幼玉心高氣傲,此舉恐將加倍激怒她,不及細思,順手去拉她衣袖以示親昵:
“幼玉,我不是──”
一旁的孟庭殊俏臉微變,欲挽已遲。只見盈幼玉肩頸微縮,“啪!”猛將夏星陳揮開,動作之大,打得她踉蹌倒退,才想起盈幼玉從小就不愛被人撫觸。
這些十六七歲的少女正值慘綠,同儕間關系親昵,并頭喁喁、摟摟抱抱本是常事。以內四部競爭之機烈,一旦被選為教使見習,身分便與旁個不同,端端架子保持距離,才符合師長心目中“行不逾方”的期待。夏星陳粗枝大葉,一時犯了盈幼玉忌諱,然而眾目睽睽,不免下不了臺,臉色也不好看。
孟庭殊挽著她權作安撫,慢條斯理地開口緩頰:“幼玉,你莫受那小浪蹄子挑撥,她是成心──”
盈幼玉暴怒起來,猛然打斷她的話頭。“誰才受了她的挑撥!你說是我么?”孟庭殊慣充和事佬,鮮少被拉上風尖浪頭,更遑論當眾受人斥喝,俏臉微沉,便要反口。卻聽一人幽幽嘆了口氣,喃喃說道:
“郁小娥,你鬧了半天,卻有個老大破綻,不知自己發覺了沒?”語聲溫婉,略顯倦慵,難得的是不帶一絲煙硝火氣,卻是玄字部的代織羅使林采茵。
她較夏、孟等還大了幾歲,今年芳齡廿四,模樣卻與這班少女相仿,看如平輩一般,同樣是說話慢條斯理的,還不及孟庭殊老氣橫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