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羅香迅速擴張,收羅東海游離的綠林勢力為羽翼,也不過是近十年的事。內四部只揀看得上眼的如駱天龍之流,勉強周旋,大部分的聯系工作還是落在外四部頭上,此際終于顯現出實力上的巨大落差。
如掌管定字部還不到一個月的郁小娥,親身接觸籠絡之下,能任意調動的谷外人馬已達數千之譜。若無聲無息放人入谷,趁夜掩殺,休說弭平內四部,便教半琴天宮一夕易主也非絕無可能之事。
郁小娥說她沒做的每一件事,背后的真正含意是“我能做”,甚且是“我隨時都能這么做”──大東川各寨駐扎于密道出口附近,正是宣示實力、蠢蠢欲動的征兆。
夏星陳突然發覺:并非是內四部包圍了郁小娥,而是她們自蹈險地,才帶上這么點人,未做好戰斗廝殺的準備,就這么輕而易舉踏上他人的地盤,隨時可能有上千名武裝暴徒從禁道殺出,發動一場密謀已久的喋血奪權……思慮至此,不由打了個寒噤。
“郁小娥,算你說得有理。”接口的居然是孟庭殊。
夏星陳轉頭,見她神態雖與前度無異,面色卻略顯蒼白,顯也想到了一處。“但門主尚未出關,連我等都見不上一面,這姓方的既無要事,盡快送他出谷罷。改日門主要見,自會派人召他,用不著你多事。”云袖輕拂,終于吐出夏星陳最想要聽的那句話:
“……我們走!”
內四部諸女不管知與不知,紛紛簇擁著自家教使,撤出定字部內院。只一人倚劍不動,襟袂飄飄,逆光看來,宛若一尊瑿珀雕成的天女像,正是章字部代織羅使盈幼玉。
“幼玉──”夏星陳雖惱她當眾令自己難堪,擔心終究蓋過了不忿,忍不住出聲。
孟庭殊拉了她一把,淡然道:“她武藝超群,輪得到你來操心?別到時候她一縱身消失不見,反倒留下了旁人。”夏星陳省覺,舉目四望,早不見了林采茵蹤影,暗罵“林姐”機靈,再無猶疑加緊腳步,連那擔架上的紅衫女郎都未及帶走,率眾逕出院門。
盈幼玉的武功在天羅香年輕一輩當中無有比肩者,定字部諸女不敢大意,仍是散成個大圈子,不松不緊地圍著。郁小娥哼道:“都下去罷,她也不敢怎的。你們在這兒給她硬充人場,莫害盈教使心頭太歡,得意個半死。”眾人這才散去。
郁小娥也不避忌,媚眼一拋,對方兆熊膩聲道:“少時我親自送方先生出谷,先生稍等片刻。”不顧屬下面露驚恐,命人將他領至內院。盈幼玉知她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,冷冷皺眉,終未多置一詞。偌大的白玉階臺上,又只剩下了默然相對的兩人。
“你要再同我練那套“姥姥在哪”的廢話,就少陪啦。”郁小娥滿不在乎地說。“你們懷疑外四部挾持了姥姥,我們懷疑內四部把人藏了起來,你說沒有我不信,我說沒有你也不答應。只有夏星陳那蠢女人,才老把這種沒譜的笨問題掛嘴上──”忽然噗哧一聲,掩口道:
“我勸你也別信她,笨成這樣,說不定是裝的。實話說,我不只疑心你們,慧、觀、止三部的我同樣信不過。你要真信了夏星陳,可比她蠢上一百倍不止。”盈幼玉不理她的譏諷,冷冷道:“你方才使的指爪功夫,是從哪學來的?老實說!”
“不錯呀,好的開始。看來你比夏星陳聰明多啦。”郁小娥聳聳肩,懶憊一笑。“不如咱們交換罷?我拿這個問題的答案,同你換一個有答案的問題。你方才用的劍法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