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一動,仿佛燭照外的幽影都跟著動起來,一步踏落,黑翳隱然成形。縱使耿照真氣衰弱,先天感應遲鈍,也知是凝力待發的前兆,急忙補充:“晚輩效力于鎮東將軍帳下!”
蚳狩云眉目一動,淡道:“那更不能放你走了,是不?”羅裙翻轉蓮尖踏地,又上前一步,周身幽翳繚繞,如一綹綹剪碎的烏綢,逐漸纏上持杖之手。耿照終于確定雪艷青不在此間,否則蚳狩云該知道他的名字;而雪艷青自承廢驛襲擊將軍一事,非是蚳姥姥授意,以眼下姥姥對鎮東將軍府的敵意推斷,她已知曉此事,沉聲道:
“看來,晚輩也只好以雪門主的下落交換了。前輩以為如何?”
“狡詐。空口白話,也好插標喊價!”話雖如此,蚳狩云終于停步,周圍的黑氣隨之收斂。她看了耿照一眼,淡然道:“我家門主,在慕容柔手上?”
耿照搖頭。“沒有,晚輩安排門主暫居之處十分安全,將軍不知。”蚳狩云點頭:“你是早有貳心呢,還是待價而沽?千辛萬苦藏起人,卻拿來換了你原本就有的自由,似乎太不合算。”
耿照還是搖頭。“我對所司并無貳心,這也不是買賣。我與門主相識于危難之中,我救她一回,她也救我一回,若將她交與將軍,未免太不講義氣。況且貴派雖列七玄,然門主行事,卻是江湖罕見的光明,晚輩縱不才,卻想交她這個朋友。”
將血河蕩所遇簡略說了。為免泄漏蠶娘之事,只說二人埋了金甲,往下游覓處藏身便罷。
蚳狩云并未打岔,安靜聽完,似揣摩他故事里都有些什么破綻。
“……晚輩闖入冷鑪谷,實屬意外,非是成心,還請前輩明鑒。”耿照遲遲等不到回應,只得先打破沈默。“若前輩尚有疑義,不妨提出,凡晚輩所知,定為前輩一一解釋。”
“不必。”蚳狩云淡道:“我想知道的很多,如埋甲之處,如我家門主下落;如你的陽氣何以如此暢旺,本門的“天羅采心訣”又何以對你不起作用……林林總總,非三言兩語能盡。幸來日方長,盡可慢慢問,你若老實交代,也少吃些零碎苦頭。”
耿照心頭一凜,才知中了對手的緩兵計,蚳狩云從頭到尾都沒想同他談,她要的只是拖延。耿照赫然驚覺自己的盲點:“女兒總是很像母親”興許是對,雪艷青的磊落直率,讓他抱持了錯誤的期待,以為能和育成雪艷青之人開誠布公,忘了狡詐如郁小娥、狠辣如孟庭殊,同樣出自這名華服老婦的調教,甚至以她的后繼者自居——
說不定,雪艷青才是這座冷鑪谷里最格格不入、絕無僅有的例外!
問題是:一意拖延的蚳狩云,她想避免的是什么?等的又是什么?
(蚳姥姥的呼吸聲……內傷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