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子還疼不疼?我給你打了桶清水來,給你抹抹胸膛——”黃纓笑瞇了眼,自顧自的說著,一邊熟練地擰干了雪白棉巾,冷不防男兒伸手攫住她幼細的腕子,啞聲道:“阿纓……阿纓!她們……有沒為難你?”
黃纓被他捏痛了,俏臉煞白,卻忍著沒哼聲,心想:“他才醒來,頭個兒想到的便是我。”不禁歡喜起來,面頰熱烘烘的,輕撫著他的手背,揉開他那揪緊的心思,咬唇笑道:“姥姥沒為難我。這兒好吃好住的,還有漂亮衣裳穿,要是出入自由,和仙境也差得不多啦。”
耿照放下心,思緒逐漸恢復運轉,不免疑竇叢生;腦中紊亂的雜臆一下子理不清,順口問:“我……我昏迷多久啦?”黃纓歪頭想了一想,蹙眉道:“差不多兩天。這兒不見天日的,時辰拿不準;自來這兒咱們已經吃過六頓啦,應該是兩天沒錯。”
耿照最后的記憶片段,停留在被蚳狩云并指戳倒,難不成……有人從蚳姥姥手下救了他們倆?“不,是姥姥救了你。”黃纓搖搖頭,忽地壓低聲音:“我也不曉得怎么回事,醒來便在這兒啦。那老虔婆讓我照顧你,我瞧她對你挺好的,說不定是看上你啦。”自己也覺滑稽,噗哧一聲,抿嘴咬唇,露出一臉好色小欲女的曖昧釁笑。
耿照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,卻也忍不住笑了,心懷略寬,忽聽門外一人介面:
“嚴格說來,是他救我,不是我救他。”咿呀一響推門而入,正是蚳狩云。黃纓悚然一驚,也不知教她聽了多少去,忙起身垂首,雙手規規矩矩地置于膝前,乖巧應道:“姥姥。”
蚳狩云看都不看她一眼,曳著層層織錦羅裙行過她身畔,淡淡撇下一句:“出去罷。”逕坐榻緣,微瞇著眼端詳耿照的氣色。耿照本想趁她診脈之際,突然動手發難,為此凝神蓄勁,才發現丹田內似有一縷碧火真氣盤繞,雖極微弱,至少不是空空如也。
(她說我救了她……是什么意思?)
稍一遲疑,蚳狩云已自榻緣起身,坐上了幾畔一只氣墩,從頭到尾都沒碰耿照一下。兩人四目相對,蚳姥姥似看出他的心思,笑道:“你本該身負高明內功,但不知為何,全身的功力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,明明經脈無損,運氣行功的法門也一如既往,偏就是沒了真氣,是不是?”
耿照心想:“果與我身上的異象有關!”他對蚳狩云不再抱持不切實際的臆想期待,失風被擒的谷外奸細非但未施加拷打,反奉為上賓,其中必有蹊蹺。再說,欲知傷勢復原的情況,把脈是最可靠的法子,診法中有所謂“望、聞、問、切”,蚳狩云舍切診就望診,可見有不能與他相觸的理由。耿照能想到的,就是自己體內那吞吃一切功力的無底深淵。
蚳狩云見他面色陰沈無有反應,也不生氣,怡然道:“日前我天羅香來了一名極厲害的對頭,殘殺本門許多弟子,我率教門內的菁英逕行圍捕,不想卻中那人奸計,折將損兵,傷亡慘重,連我自己都受了傷。”
耿照心想:“這說的是明姑娘。”又聽蚳狩云道:“那人于我天羅香的了解十分透徹,鉆研出一門獨特功法,專破本門“腹嬰功”,其勁力一旦鉆入體內,便似星火沾上硝石,炸得五內爆血,破體而出,死狀極慘。”
她這幾句說得平淡,面上還帶著微笑,仿佛在說什么鄉里逸聞似的,耿照卻聽得毛骨悚然,想起了岳宸風的“紫度雷絕”。
明棧雪一身神功,俱與岳宸風雙修而來,對彼此所學多有涉獵;況且,明棧雪曾為他祛除體內雷勁、壓制碧火功的心魔障,對兩門同源武學間的交流轉換頗有心得,就算使不得完整的紫度神掌,要模擬雷勁破體的驚人威力,也就是她想不想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