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彥之笑了。
“符姑娘懂術數否?”
“是指術法方伎么?”符赤錦嫣然一笑。“外人總以為游尸門精通左道,其實是天大的誤會。至少奴奴的三位師傅都不是以術法成名,或有涉獵也說不定,我是決計不會的了。”
胡彥之搖頭。
“我指的非是奇門陣法,而是算學。如百雞百錢、雞兔同籠、借馬分馬等,以算籌計數推算,演出各種數目難題之解。符姑娘聽過么?”
符赤錦抿嘴笑道:“只會心算罷?市易買賣,日常需用,其余奴奴見識淺薄,不曾聽聞。怎么你們那兒的算學,專門處置禽鳥動物的問題?”
胡彥之不覺哂然。
“那只是題目,不是真拿來數雞算馬。算學乃奇門術法之根本,卻又不同于術數;狐異門的武功,與算學大有干系,其中一支名喚秘閣的,專門鉆研各種高深學問,尤精數算之學。”從懷里摸出一本薄冊,翻到其中一頁:
“我在平望拜當代算學大家、司天監曹勿平曹大人為師,讀過幾年算經,這段經歷算是我平生至慘,不堪回首。你猜是誰送我去的?是教我驗尸審案、追捕要犯的另一位師父,“捕圣”仇不壞。
“仇老兒說了,捕快抓壞人,不是擒拿高、輕功妙便頂用,很多時候你得蹲點埋伏,還得追蹤、猜測犯人的形跡。瞎猜一通,那就是賭運氣;想要更靠譜些,算學能幫上一點忙。”
符赤錦接過薄冊,見上頭密密麻麻,何日何時、途經何處,往向何方、費時幾何……竟是關于她日常行蹤的詳細記錄。
“我跟蹤你,可不是光伏屋脊便罷。從這些記錄中理出數字,便能推出你慣行的路線、前往的目的地等,雖非萬試萬靈,總比賭骰子強些。附帶一提:賭骰子也能靠算學預測,我那時在京城贏了不少。”胡彥之斂起貪婪的懷緬之色,一本正經道:
“秘閣烏衣學士上通天文,下知地理,于算學一道的造詣勝我百倍,縱無本大爺的縮地法追蹤術,拿這冊子的一半去運籌推算,也能約略推出你隱匿行蹤的思路習性,就算有十條可能的地點路線,那也不過就是安排十組人馬而已。金環谷手下眾多,玩得起這一碼。”
符赤錦知他言語浮夸,雖未必見疑,倒也沒有全信,微笑道:“胡大爺恰恰趕上相救奴奴,莫非也是用算籌排出來的?”
胡彥之笑道:“這么厲害我就改行當相師啦。依我粗略的估計,符姑娘今日有金瓜井、甜水巷、老梅張家與朝鑫橋市等幾個可能的去處,我早上辦完事恰離朝鑫門近些,順道一繞,正巧碰上。”翻到注寫的最后一頁,果然以炭枝潦草地寫著金瓜甜水等四條地名。
符赤錦笑容凝于粉面。
她一早出門本想繞道金瓜井——那里與棗花小院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,一個多月來她已習慣這樣的迂回轉進,以保三位師傅周全。胡彥之就算精通剪綹,能偷偷把朝鑫橋市寫在空白頁上,也決計猜不到她今晨踏出朱雀航大宅的門口時,心上一閃而過、旋又拋諸腦后的念頭。
“所幸……”她勉強一笑,像說給自己聽。“本門據點甚是隱密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