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艷青蘇合薰云云,尚且不干他的事,最末一人卻是拿賊拿贓,活逮的現行,想賴都賴不掉。破了盈幼玉身子的兇手只得縮頸垂首,乖乖落坐,底氣一泄千里,淡淡泛著憂傷。
蚳狩云也沒想太過擠兌他,這種手段須適可而止,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,想了一想,又道:“你畫圖拿不拿手?若能簡單繪下藏甲處的路觀圖,姥姥再著人出谷去取。以你現下的光景,出谷恐有性命之憂,姥姥不許。”
耿照可不敢在她的面前自稱能畫,然而藉奪舍大法“入虛靜”之能,卻有一樣別人沒有的好處,但凡耿照所見所聞、藏于意識底層者,皆可以此法復取之;進入冥想狀態之后,那些畫面就像一幅幅被整理歸納好的圖,只消打開正確的屜柜便可見得。
繪制路觀指引,靠的是對方位里程的概念,這方面“眼見為憑”的印象幫助不大,只是當時夜黑風高,沿河的景物甚是荒涼,也沒什么明顯的地標,耿照粗略地畫下簡圖,拈著炭枝猶豫了一會兒,閉目垂首,意識沉入虛空。
他記得埋甲處附近有個小水潭。水風吹過扶疏的林葉,伸出水岸的斜枝不住輕輕搖晃著,還有潭面上被吹皺了的半輪月……
盡管意識深層里的畫面無比清晰,但耿照一回神,紙上的涂鴉只能說“慘不忍睹”,勉強看得出水潭林樹、斜月倒影的樣子,只是線條歪歪扭扭,像是出自醉貓之手,所幸標示埋甲處的那枚石頭描繪得甚仔細,算是不過不失。
“你倒扶得一手好乩。”
姥姥昂頸微眺,面露微笑,斜椅胡床的姿態仍舊是優雅從容。
耿照只能一逕苦笑:“他日我退出江湖,不定可以改做這行。”
蚳狩云揚揚手里的薄冊,悠然道:“那束紙片你研讀了幾日,看來是瞧不出什么端倪啦。不如換個法子,從“你是怎么使出殘拳的”這點下手,理出頭緒來,再與獨孤弋的瘋話參照,興許是條路。”
耿照才發現她手里的冊子甚是眼熟,一瞥封面上的“霞照刀法”四字,不由一愣:“怎么天羅香也有一部同名的武功?”再看得幾眼,見字體娟秀工整,分明是染紅霞的手筆,腦子一熱,一張黝黑的娃娃臉紅如熟柿,要搶要遮已遲了。
姥姥前后翻了大半天,怕都能背啦,遮搶個什么勁?
“不愧“紅顏冷劍”杜妝憐的高足啊,這字寫得真好看,敘述也是條理明晰,一絲不茍。單就這份錄譜的手眼,當今東海武林怕沒有幾人。”蚳狩云嘖嘖稱奇,明明聲音口吻一如平常,語氣也甚有誠意,不知怎的耿照只想掘個坑鉆進石縫里,羞得無地自容。
這部《霞照刀法》原本與其他隨身之物以油布細細裹起,卷于帶中系在腰間,出得三奇谷后,雖經一番惡戰、湍溪漂流,身上衣衫早已破爛不堪,褲腰卻是好好未曾損傷;及至天宮刷洗貂豬時,才被解了下來。取走的不是別人,正是負責洗貂豬的黃纓。
她為耿照妥善保管貼身之物,不讓落入天羅香之手,可惜仍逃不出蘇合薰的法眼。兩人被移至避難石窟后,蘇合薰便自黃纓藏物的夾層起出油布包,呈交姥姥處置。
蚳狩云逗他玩夠了,輕咳兩聲闔上封面,正色道:“在我看來,這路“霞照刀法”雖有些生澀,稱得是周折細膩,已具上乘刀法架勢,只一式莫名其妙,使力之法簡直毫無道理,我反覆研究半天,就算是我,也萬萬達不到要求。
“依染家丫頭的錄譜手段,斷不致犯下自相矛盾之謬。你在溪畔受殘拳勁力反噬時,使的是不是這招“落羽天式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