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小娥明白他的意思。略去了當中二、三層的招式心訣,便無隔空破瓷的驚人威力。她若想一窺教門無上絕藝,須得拿出夠份量的情報來。
“門主之甲,其后鐫得有字。”她老老實實交代,模樣無比乖巧。“據說每片都有,須除去甲襯方可見得。”
覘孔后的耿照聞言一凜:“她怎么知道?莫非《玄囂八陣字》的秘密,天羅香的教使俱都知曉?”心想以姥姥之謹慎,不致如此輕率,轉頭望向蘇合薰。蘇合薰低聲道:“她有個同期入門的姊妹,叫連云靜,被選入天宮伺候門主。”
耿照想起姥姥說過,曾秘密選拔若干女子,讓她們一人習練八陣字中的一門,卻無人成功,心念微動:“那位連姑娘……現在何處?”蘇合薰沒應聲,專注望向覘孔,恍若未聞。
耿照開始痛恨起這種隨意翻閱天羅香的日常、都能不經意掉出一地犧牲者的情況。可以確定的是:連云靜此際人已不在,她修習過某片金甲上的八陣字武學,郁小娥知道甲后鐫刻,多半也是她漏的口風。
鬼先生不關心她如何得知,他更想知道那是什么。
“你見過上頭的刻文?”
郁小娥搖頭。
“沒親見過。是一……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。”
——那便是連云靜了。
耿照看不清郁小娥的神情,只覺她口氣木然,無悲無喜,不禁為那位素未謀面的連姑娘感到悲涼。郁小娥是為枉死的同期姊妹,才下定決心背叛教門,與鬼先生暗通款曲——這么想的話,似也能稍稍諒解她了,耿照卻知郁小娥不是這種人。她的所作所為只為了她自己。
鬼先生對這個情報異常滿意。透過秘閣的烏衣學士,他對天羅香做過極深入的研究,甚至溯及百年前的古老文獻,從武功到教門源流,了解之透徹,自覺就算向“代天刑典”蚳狩云登門叫板,也有絕不會輸的把握,才敢伸出黑手,在冷鑪谷中攪風攪雨。而雪艷青和她那出類拔萃的武功,仿佛是天外飛來,與他熟知的天羅香格格不入,對照古木鳶與郁小娥之言,答案已呼之欲出。
(那副甲上所刻的,便是《玄囂八陣字》!)
自血河蕩的聯心會后,雪艷青便不知所蹤,重傷的蚳狩云也隱匿起來,使他的暗樁一直苦無下手的機會。鬼先生確信直到雪艷青離開冷鑪谷,蚳狩云該是未能視事的,否則以這位大長老的城府,非但不會教她做出伏擊將軍、自招死路的莽撞之舉,怕也不讓前往血河蕩,以免雪艷青又中他人算計。
天羅香的武力與頭腦,由此被隔絕在人力難越的禁道兩頭。實力號稱“七玄第一”的天羅香,從那時起便埋下了滅亡的種子,只消把握機會,擊殺兩人中的任一個,天羅香即為囊中物,再無可忌憚處。
鬼先生思考著雪艷青潛回冷鑪谷的可能性。她是一名武癡,不通世務,從小在半琴天宮內長成,身邊沒了蚳狩云,說不定連吃飯穿衣也不會,絕不能在谷外孤身盤桓,而不露絲毫形跡。
與她一同墜河的耿照好端端現身三乘論法,鬼先生第一個念頭便是耿照將她藏了起來;然而蓮臺崩塌后,監視符赤錦、橫疏影,乃至鎮東將軍那廂的報告無不顯示,并沒有如雪艷青這般女子,在耿照的生活里隱匿休養的痕跡,這人似乎就此消失,仿佛不曾存在過似的。
而鬼先生安插于谷中的細作,始終未能提出有力的證據或反證,厘清雪艷青的行蹤。現在他則有了另一個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