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代使此說,確值六招《玉露截蟬指》。”鬼先生又恢復了敬稱,當然是刻意為之。他知道在受制于人的前提下,“代使”二字對郁小娥來說異常刺耳,但她若太過得意,就輪到他心里不舒坦了。“我們的約定依然有效,一片甲,一招譜。你若能為我找出整副金甲,我便讓你練成這一招。”指指了桌上的瓷燈。
“金甲不在谷內。”郁小娥面無喜色,波瀾不驚,垂眸道:
“此甲僅只一副,門主從不離身,谷內亦無備品。您開出這般條件,是成心不教小娥啦。”
練成《玉露截蟬指》第四層固是絕大誘惑,但吃不到嘴的糕,不比一片樹葉來得香甜。郁小娥盡量委婉地表達不滿,點出這份提議的不切實際。
“你家門主是真不在呢,還是假裝不在?”鬼先生聳聳肩,一派滿不在乎的模樣。“莫忘了她能出入禁道,或已悄悄回谷也未可知。你只能說,若她真回了冷鑪谷,必不是走定字部這條路。”
“對您來說,有嫌疑的就只剩六條禁道,六名代使了。諒必不難猜罷?”
鬼先生不理會她露骨的諷刺,取出一張數折陳紙,紙質粗劣,像是泡過水再曬干似的皺巴巴,邊緣起毛,仿佛稍一搓便要碎裂開來。“你家門主失蹤之前,與這人走在一塊兒。你見過么?”
郁小娥攤開粗紙,眉目一動,半晌才低垂眼簾,輕道:“沒見過。”
“他現在的頭發,應比圖上短得多。數月前此人曾扮作僧侶,匿于蓮覺寺。”
鬼先生笑道:“他與鎮北將軍的千金在三乘論法上比武,雙雙埋在蓮臺下,如今想見,也已遲了。你持此圖在冷鑪谷周圍打聽,你家門主若曾悄悄潛回谷中,多半是這廝打的掩護。”
“小娥明兒便著人去辦,您盡管放心。”她裊裊娜娜施禮,模樣乖巧極了。
鬼先生可沒忒容易打發。
“你需多久的時間,才能確認金甲在不在谷里?”
郁小娥本想說“三天”,櫻唇一歙,見糊紙面具的眼洞中迸出獰光,那是如野獸般饑渴的目光,全無道理可講,若不能滿足嗜血的欲望,牠會毫不猶豫把同行者當作餌食。少女定了定神,從容道:
“后日寅時一刻,小娥在本部禁道外恭候大駕,除了將那名女子交付主人,亦將報告尋甲的結果。”
鬼先生笑起來。“那便是明兒夜里了,我很期待。”著好衣褲,從錦幄下摸出一只三尺來長的包袱,縛在背上,看似兵器一類。郁小娥暗忖:“原來他是使刀劍的。”依寬度推斷,該是刀而不是劍,心思飛轉,福了半幅道:
“小娥送您出去罷。”
鬼先生嘖嘖兩聲,揮手道:“代使,咱們都不是小孩兒啦,省了高來高去,豈不甚好?”身影一晃,消失在撥步床幔后,想來是與先前的女郎同循一徑而出,速度卻快上了幾倍不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