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極則心亂,果然郁小娥一見他擠眉瞪眼,又多幾分把握,怡然笑道:“我是不愿,非是不敢。但比起二掌院,有一樣東西我更想要,典衛大人若為我取來,美人自當雙手奉上。”
“你要什么?”他兇霸霸地問,忍著面部肌肉的酸疼,只盼郁小娥莫看穿是虛張聲勢。那些成天喊打喊殺的人也不容易,若無扎實訓練,怎能維持這種兇神惡煞的表情?
“門主的金甲。”郁小娥見他雙眼瞪如銅鈴,只道自己一針見血,戳中他不可告人處,驚駭太甚,才露出這般夸張的扭曲表情,趕緊乘勝追擊。
“我不問你是如何取得,要換你的二掌院,拿這套甲來便能如愿。典衛大人要快,明兒月至中天時,你的美人兒便不在此間,便拿十套金甲來,也再沒半點用處啦。”
耿照擴張至極的面團臉忽然一縮,皺眉扁嘴,深深繃出老猴兒般的法令紋,極慢、極慢地挑起一邊眉毛,陰惻惻道:
“你說得倒是輕巧。我聽說姥姥門主皆不在,冷鑪谷難以進出,你不過是想變個法子將我送走,我有這么蠢么?口桀口桀,我還要再聽多十句鬼扯呀!”末兩句瞠目低咆,鼻孔大張,宛若踩了捕獸夾、瘋犬傷癥發作的松獅犬,只差沒搖頭吐舌,甩出幾十兩白沫子。
“……這人到底說什么?”郁小娥都聽懵了,心頭一凜:
“看來他不當和尚之后,性子越發暴戾,不僅面目猙獰,連話都不大會說了,肯定是逢人便踩、踩完便殺,殺了太多人,腦子都壞啦。我得趕快安撫,免得他殺性暴起,反而難辦。”勸道:
“典衛大人多心啦,我不要你的美人,只要金甲。我請人送大人出谷,明兒子時,我帶美人在禁道出口處恭候大駕,咱們一手交人,一手交甲。你看這樣……好是不好?”搖了搖水精鈴鐺,要不多時蘇合薰即至,郁小娥端起架子吩咐道:
“你帶這位大人出禁道,不得有誤。典衛大人,明兒子時,切莫耽誤時辰。晚了,小娥也幫不了你。”耿照歪著臉冷哼一聲,頭也不回,大踏步隨蘇合薰離去。
郁小娥望著他的背影,不由松了口氣,一抹額汗,喃喃道:
“果然是換得位子,便換了腦袋。他以前說話做事還挺正常的,成名之后,居然成了這副德性……那牛皮臉也太厲害了!”心想為官果然大不易,要她犧牲美貌鉆研這功夫,那是萬萬不能了,日后執掌大權,恐怕得挑幾個有天分的丫頭練上一練,用以應付官場,打成一片。
耿照偕蘇合薰重回密道,忙不迭以手揉臉,活絡血路,連嘴都歪了。“……再不離開,怕要中風了。這壞人怎么這么難當啊?”重摑幾掌,好不容易才把嘴巴眼睛復位。
蘇合薰停下腳步。耿照注意到密道再往前便岔成了兩路,明白她的意思,正色道:“蘇姑娘,我心意已決,姥姥那廂煩你代我說一聲。我取了金甲便回來,絕不逗留。”
蘇合薰猶豫了一下,低道:“我能找出染姑娘藏在哪兒。”
耿照搖頭。“明天子時以前么?太難了,我不冒這個險。記不記得我勸你別臥底時,你是怎么說的?我現下想的,與你一般無二。我需要你幫我安排一條退路,把人換回來之后能安然退走的,這事只有你能幫忙。先謝謝你了,蘇姑娘。”忽想起一事,凜然道:
“是了,你有瞧見鬼先生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么?”
蘇合薰沈默以對。耿照略感失望,卻不意外:鬼先生身法超卓,蘇合薰便是緊接著追上去,都未必能跟牢;先后出發,斷無后發先至的道理。正這么想,低頭卻對上她透出面紗的清冷眸光,蘇合薰接下來所說,直令他不敢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