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笑了。“說便是耗子,也要將天羅香樓縫里的通通刮將出來,一頭也不剩。”
眾人皆笑。鬼先生也笑了,轉頭對孟庭殊道:“姑娘休怪。我手下這些豪杰都是魯漢子,不懂憐香惜玉,非是有意唐突,忠人之事耳。”
孟庭殊右腕扭脫,疼痛難當,連左大腿上被斧刃抹開的一道沁血細痕,似都無有知覺;聽這蒙面男子語氣輕佻,氣憤更甚,咬牙道:“事已至此,要殺要剮,悉聽尊便!你莫要──”眼前一花,黑袍男子竟已來到身前,捧起她扭傷的右腕,輕輕轉動,動作輕柔,竟不覺怎么疼痛。
她懾于男子鬼魅般的身法,一時忘了反抗,“喀”一聲輕響,腕關已然復位,疼痛大減;還未反應過來,身子驀輕,竟被他橫抱起來。鬼先生單膝跪地,右手環過她的肩頭,俐落地撕開她左大腿的褌褲,抹上藥膏,再以隨身錦帕裹好,起身將孟庭殊放落。
“此乃帝窟五島的金創圣品“蛇藍封凍霜”不僅止血生肌,其效如神,傷愈之后甚至不會留疤,絕不損及孟代使的天仙美貌,請孟代使寬心。”
孟庭殊武功不弱,亦非任男子輕薄的脾性,過往出谷視察歸順的綠林組織,稍有不敬者,輕則刺目斷手,為此丟了性命的更不在少數,實因鬼先生太過利索,根本來不及掙扎,直到離了他的臂膀懷抱、雙腳踏地之時,才有些暈然,腦子里熱烘烘的無法思考,只余雜識飛竄:“他……是男還是女?怎……怎地身上這么香?”
鬼先生負手重上丹墀,霍然轉身,朗聲道:“諸位姐妹勿憂,在下今夜入谷的手段雖激烈了些,卻非天羅香的敵人,冷鑪谷既不是被對頭攻破,也沒什么奸細、反叛,而是教門真主回歸,重領爾等,天羅香君臨武林的日子不遠啦,無論黑蜘蛛或正道七大派,都不能再與教門相抗!”
少女們面面相覷,比起這番天外飛來、云山霧沼般的莫名話語,對方說些“你們完蛋啦”、“老子強奸你們”、“天羅香從此是我的后宮”之類,可能還容易懂些。
孟庭殊到底腦筋清楚些,由心旌搖動間醒來,冷道:“哪個是真主?本門之主只有一位,是……”
“自然是我。”
鬼先生悠然道:“你若想說雪艷青,如今安在哉?天羅香千百年來固若金湯的防御一朝被破,你說的雪門主人在何處,有無現身來拯救各位?”
孟庭殊一時無語,俏臉上仍帶桀驁,片刻才哼道:“未敢以真面目示人,算哪門子真主?不過是藏頭露尾的鼠──”忽然失語,卻是鬼先生拿下覆面黑巾,露出一張眉目疏朗、五官端正,充滿男子陽剛氣息的英俊面孔,嘴角揚起一抹瀟灑不羈、似笑非笑的彎弧,猶如云破月來,直將滿廳男子都比了下去。
孟庭殊料不到他說露臉就露臉,彷彿是自己一說便允似的,胸口怦怦直跳,面頰頓時烘熱了起來,本欲轉開目光,眼睛脖頸卻都不聽使喚。驀聽身畔夏星陳喃喃道:“……好帥喔。”
才突然省覺,搖了搖小腦袋,恨不得往每個目瞪口呆的同門臉上都抽一把,俏臉倏沉,厲聲道:“成王敗寇,勝者留存,本是武林爭雄的不易法則!今兒我們認栽啦,你要怎的,我無話可說。然我教門千百年的傳統之中,從沒有男子當家作主的事,莫說你沒待過一天的冷鑪谷、學過一招天羅香的武功,便以男兒之身,休想妄稱天羅香道統!”
冷鑪谷一夜失陷,怎么想都和黑蜘蛛脫不了干系。孟庭殊料對方一意以天羅香之主自居,興許正是黑蜘蛛倒戈的關鍵,橫豎眼下輸得不能再輸了,此間不定藏有反敗為勝的契機,否則勝負既分,還爭個名分做甚?是以不能松口。
鬼先生不慌不忙,從容道:“孟代使恐怕不知道,雪艷青之師、教門的先代門主,便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罷?”
孟庭殊一怔,怒道:“你胡說!”
“何以見得?”
鬼先生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