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近晌午,鳥籠吊在斷崖外受烈日曝曬,角柱上無有篷遮,無怪乎燠熱難當。
谷中風聲獵獵,然而吹上來的似乎都是熱風,耿照才醒來沒多久,便有置身煉獄之感,體內水分似被鐵板焚風內外交煎,蒸得點滴不剩,漸又昏沉,抱著一念不肯放松,咬牙澀道:
“紅兒……染姑娘……她……哪……”“不知道。”蘇合熏本就話少,為防水分流失,能不開口就不開口,連回答都是言簡意賅。“肯定好過我們,谷中沒有比這里更糟的。”耿照一怔,“噗”一聲笑出來,連連咳嗽,忽聽蘇合熏道:
“你省點氣力,一會就要來啦。”身子挨緊籠檻,兩只纖纖素手挽住鋼條,白皙的手背繃出淡細青絡,足見用力。
耿照搞不清楚狀況,不過還是依樣畫葫蘆,用背門挨緊鋼條,小心避過龍骨傷處,伸出左手勾住,舉起右臂,見腕間一圈一圈纏著厚厚的藥布,透出的甘洌藥香耿照十分熟悉,正是五帝窟的金創圣品“蛇藍封凍霜”,手筋斷處卻沒有想象中疼痛,只是被白布一并包起的指掌完全使不上力,將來縱使傷口痊愈,連舉箸亦有不能。
鬼先生在他的身上落此重本,決計沒安什么好心。
除了對染紅霞有所交代、以換取她俯首帖耳,謹守約定之外,鬼先生長期監視帝窟五島,自知有“血手白心”伊黃粱這號人物,連傷殘多年的阿傻,伊黃粱都能為他換過雙手筋脈,耿照的右手未必無可救之藥;趕緊讓手筋斷處生出新肉,將大大增加歧圣續脈的困難。
在不能將右手齊腕斬斷的情況下,鬼先生這“斧底抽薪”之計也夠狠的了。
耿照未及心涼,驀聽蘇合熏低喝:“來啦!別說話,小心咬了舌頭!”籠底一掀,幾將身子離地拋起,整個籠子像被巨人拎起晃蕩般,劇烈搖動起來!
晃動持續了一會兒,在耿照的感覺里,甚至可能有一刻這么長,伴隨著刺鼻的強烈硫磺氣味,直欲逼人反胃,靈光乍現,突然明白過來:“衣上的黃顆粒……是硫磺所結,這谷底有地熱!”不由得想起夢中的巖漿泥海,以及破海而出的火焰龍形。
籠搖漸漸歇止,耿照松開左臂,揮散從檻隙鉆進來的硫磺白氣,見對面蘇合熏亦松手撐起,急道:“蘇——”卻見蘇合熏搖了搖頭,伸出修長的食指抵住嘴唇,示意他噤聲,做了個伏地趴臥的動作,又沖他直搖頭。耿照心念一動:
“她是要我繼續假裝昏迷?”忽聽一串腳步聲雜沓,見遠處洞口鉆出幾個人影,趕緊趴伏不動,豎起耳朵保持警覺。那些人來到懸崖邊,喀啦啦地一陣鏗響,籠子又動起來,卻非如方才為谷底狂風所卷、天搖地動的亂晃,而是緩緩往懸崖拉近,耿照暗忖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