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彥之起了個大早,先從天水當鋪的后墻翻入院中,無聲無息來到十九娘房門前。糊紙窗后并無燈影,但與輕勻細鼾不同的低促呼吸,清楚告訴老胡榻上麗人非但無眠,心頭正自亂著,不知從何時一直睜眼直到現在。
“我不能同你說話,無論說什么都是背叛。我不是叛徒。”
十九娘嬌糯的黏膩鼻音透出紙門,比往常都要悶沉,一如還未全亮的郁藍天幕。“我希望你記著,不管你要做什么,都別忘了你們是手足,是骨肉栢連的親兄弟,他不是你的敵人。”
胡彥之明白她的難處,沒有說話,悄悄離開了門廊。
沒能說動漱玉節,利用五帝窟與游尸門結盟抵制狐異門的構想,已行不通,胡彥之特別求見青面神,希望游尸門果斷放棄蹚這趟渾水;少一派隨之起舞,對鬼先生的“大計”本身就是種妨礙。
“游尸門早已退出江湖,我等本無意參加。”
匿於甕中的大長老,直接以心識透入老胡顱中,表達了游尸門的立場。
“我很敬佩你,胡大爺。”
送他出門之時,符赤錦對他如是說。“只消你說一聲,我倒想走一趟,瞧這撈什子大會變什么花樣。”
胡彥之只聳肩一笑。“我兄弟不會讓你去的。”
“他會跟你一起去。”
符赤錦笑著,直視前方的眸光出乎意料地堅定果敢:“你敢說不是我一刀插死你。講話還有沒有良心啊。”
“我眞沒想到會跟你說這樣的話。”
老胡摸摸下巴,神色不無感慨。“等我回來,再找你們吃酒。如果你們還沒走的話。”
“再歇幾日罷,小師父身子還沒全好。”
胡彥之想起那抹白皙腴麗、婀娜動人的紫色衣影,不知怎的便微笑起來。直到行出大門,他和符赤錦都沒再開口說話。
昨日他打發陳三五回鄲州,出城前還在不文居吃了頓餞別酒。陳三五從天水當鋪贖回的,活脫脫一口狹棺,長近八尺,比成人還髙,寬卻僅尺許丄筒度更薄,竟不到半尺。忒扁窄的玩意還附繋麻繩的板車,據說是為了便於攜行。
“奶奶的!你就拖這棺材從鄲州來越浦?”
餞別宴上,老胡仗著酒意,指著他的鼻子:“莫……莫名其妙!有人長這么細長么?那要切成了魚膾,才一排排疊他媽進去!娘的,一說又餓了,小二,來盤鯉魚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