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靈眼淡淡一笑。“寶寶也這么說。”
見老胡目光怔怔投來,蹙眉:“怎么?”
胡彥之本想說“沒什么沒什么,是你笑起來太好看”,不知怎的,忽覺此說既失禮又無聊,小孩似的,想了一想,正色道:“聽說并州的剪子快利,也很耐磨的,換把稱手的罷。”
紫靈眼又替他包好一處,搖了搖頭:“那舊的怎辦?”
想起開頭的問題還未答完,趁著著手繼續包扎的空檔,慢條斯理道:“我沒想你受這么大片的傷,裁得不夠。”
饒是胡彥之反應奇快,轉了轉腦筋還差點卡住,才會過意,她答的仍是撕裙子那事,心中苦笑:“我只是想口頭占占你便宜啊,別這么認真。”
凝目遠眺,見金環谷的生力軍被白額煞殺得七零八落,還說什么“形勢逆轉”,簡直潰不成軍,連不遠處的符赤錦與陳三五身畔,都倒著幾具新尸,那些個欺她貌美體柔、應不棘手的白眼狼,可說是死得半點也不冤枉。
掛川寺一戰后,“玉尸”紫靈眼的威名可說震動金環谷,一眼殺卻排名四大玉帶之首的“目斷鷹風”南浦云,哪里還是個人?根本吸血蜘蛛狐貍精一類,世間毒婦,遇上要潑黑狗血的。
眾人這陣子一見白膚紫衫的長發美女便發毛,自游尸門師徒三人殺入戰場,只紫靈眼這廂無人敢近,連遠處拼殺逃命著的都背轉身去,打死不往這個方向投來一瞥,免得被吸成乾尸,魂飛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。
多虧玉尸的好名聲,紫靈眼的動作并不甚快,說是慢郎中也許更適切些,若敵人如急驚風般卷殺過來,首尾難顧,怕也只能扔老胡在一旁慢慢放血了。她仔細包扎妥當,直起蠻腰,轉頭輕咳一聲,雪白剔透的玉頰有些酡紅,低道:“你……你快把衣衫穿好。”
老胡正以欣賞的眼光,打量每處繃帶上小得出奇的系結,雖說不上美觀,只是每個都一般大小,連結紐纏穿處的細部都幾乎一模一樣,心想難怪搞了忒久,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怪習慣,抬見她別扭的模樣,順著她刻意避開的方向,低頭瞧見自己袒露的上身,想起曾聽符赤錦說“我小師父看不慣男人赤身露體”,差點噴笑出聲:“你這反應也太慢了罷?都裹了多久,這才羞!”
忽覺她不只外表年輕,連舉止都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,卻并不幼稚。該說是……很懂事的小女孩罷?唯恐她尷尬,更可能是怕被她問起為何發笑時自己尷尬,硬生生忍住笑,勉力著衫,掙扎欲起。
“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。”
紫靈眼阻止了他,舉目四望,見不遠處的林蔭間有輛篷頂馬車,車廂后垂覆著黑布吊簾,不惟車頂廂體髹成烏沉無光的墨黑色澤,連輪子也是黑的,只軸輻內側是朱紅色,棄置於林翳間并不顯眼。她初至時急於救人未曾細看,此際一想,印象中那處似乎一直都有團模糊的烏影,那車是一早便擱了在那里的。
猶豫片刻,紫靈眼輕輕掙開老胡的握持,細聲道:“你在這兒等著,我去去就回。”
起身奔向林道。胡彥之阻之不及,強迫自己歇了一霎,掙扎起身,在地上摸了柄單刀,一跛一跛往陳三五那廂踅去。
他倒不是故意想惹紫靈眼生氣,硬要起身亂動,實是擔心陳三五之傷,再者沒了“玉尸傳說”的光環籠罩,死賴在地上,難保不會有宵小混水摸魚,趁機砍一刀邀功。以胡大爺威震金環谷的往歷,只消手持兵器、起身走動,多半沒人敢動這歪腦筋。
符赤錦正愁怎么帶上陳三五,一見老胡,登時眉花眼笑:“胡大爺好仗義啊,關心友朋,不惜傷體,冒死來扶,令人感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