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氣不善,頗有恫嚇之意。
陰宿冥冷笑:“不吃獨食也餓不著你,至於么?”
祭血魔君哼道:“鬼王縱聞機密,手中無有妖刀,最終還是眼巴巴地看。瞧得吃不得,人間至慘,說不定到頭來鬼王還要感謝本座,至少曾經努力攔阻過。”
“你————”
陰宿冥氣得七竅生煙。
這話不偏不倚砸中他的痛腳,他本以為近日江湖上幾不聞妖刀音信,七玄各派除大張旗鼓搶了萬劫的天羅香,其他大多同自己一般,不是不肯找妖刀,而是根本無從找起。屆時若只一家有刀,余子皆無,究竟哪一方說了算,尚在未定之天,少數聽從多數,恐怕才是硬道理;豈料一輪妖刀共鳴下來,赫見沒刀的才是少數,這下如意算盤全打水里去了,被祭血魔君這么一擠兌,幾乎氣炸胸膛,欲辯無辭。
驀地,自南冥惡佛的另一側,響起狼首聶冥途嘶嘎低啞、令人牙酸的語聲。
“魔君這話,可不怎么地道。胤家門主一上來便打算開誠布公,是魔君有意阻撓,東拉西扯的,不肯讓大夥兒聽……怎么我老覺得魔君已知這個秘密,不定還答應了誰人要保密,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。不知與魔君相好的,是七大派里的哪一位?”
祭血魔君冷笑:“狼首龜縮近三十年,近日忽地重現武林,江湖中無不盛傳,狼首乃失陷於某正道高人之手,坐了三十年的黑牢。如今重見天日,定是在獄中表現良好,又或答應了什么條件,才得換取自由。要說關系近乎,舍狼首其誰?”
聶冥途嘿嘿兩聲,乜眸道:“昔日集惡三冥受奸人陷害,幾於同時中計被俘,老狼窩里的兒孫們風流云散。我本以為干下這事的人,少不得要在江湖道上大肆宣揚一番,好生露臉,殊不知一打聽,才發現沒什么人知曉。魔君知之甚詳,莫非與那隱於幕后的陰謀家相熟哇,幾時也給老狼介紹介紹?”
雙方雖似說說笑笑,氣氛卻劍拔弩張,益發緊繃。
三十年前,集惡三冥忽然失蹤,群鬼無首,以致集惡道分崩離析,尤以餓鬼、畜生兩道失去領導中樞,無所適從,分成數股內外爭斗,沒幾年便死得乾乾凈凈,損失最為慘重。此事眾人皆有所聞,卻是到了今夜這棄兒嶺上的荒蕪廢殿之中,才知當年集惡道三位冥主是遭人設計,竟爾失去自由,不由心頭一凜,暗暗納罕。
其中地獄道自重回東海以來,屢屢和天羅香、五帝窟發生沖突,這“鬼王”陰宿冥嗓音高亢、行事毛躁,不像是成名既久的老江湖;他地獄一道的首領,代代承襲鬼王之名號,無不自稱陰宿冥,三十年前的老鬼王或已不在,眼前這個卻是襲名接位的繼承人。蚳狩云、漱玉節等俱都江湖混老,粗略一瞧,心中已有了譜,卻也生出另一個疑惑:“何以三道之中,獨地獄道一支的勢力保存完好?聶冥途若要揪出動手之人,怕得好好問一問這新任的鬼王陰宿冥。”
果然祭血魔君聞言一笑,垂於冠額之前、以銀線繡出蛛蝎圖樣的紫絨覆簾微微飄動,足見其笑意之輕蔑,怪聲怪氣道:“狼首要尋當年的冤家對頭,怕是弄錯了對象。集惡三冥同遭陷害,怎地鬼王這一支卻毫發無損,反倒益加興旺似的?要抓兇手、查動機,且看是最終誰人得利,往往便能略知一二。”
微微轉頭,簾后的目光似是越過燈籠光暈,投向始終不發一語的南冥惡佛:“當然,深受其害、卻無意追究之人,亦是十分可疑。我記得昔年惡佛征戰四方,專殺僧尼,一雙“破魂杵”血手之下,從無余幸;殺人殺得如此狂放快意,世間不作第二人想。不料一朝出得死牢,倒成了涵養深厚的高僧啊,不問何人設謀,只關心妖刀之秘,這是何其寬廣的胸襟哪。”
惡佛仍是一言不發,魁梧巨碩、刺滿餓鬼青花的雄軀矗立於燈影后,宛若一尊金甲巨靈的塑像。
倒是五帝窟那廂,薛百螣聽不下去了,揚聲道:“你們一搭一唱的,凈說個沒完,合著不想聽了?祭血魔君,要說身份之密、埋藏之深,你血甲門認了第二,江湖上沒人敢稱第一。這里也沒人要你驗明正身,刨挖你門內的家務事,大夥都信任主人,狐異門既發了帖子給祭血魔君,我們便相信來的是祭血魔君……你說是也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