砰的一響柴門撞開,卻是帶回補品食料的鶴著衣循聲趕至,一見他的模樣,又驚又愕,顫聲道:“胤……胤兄!我太……太師叔他……他……”
他年紀較胤丹書大許多,然而自相識以來,卻“胤兄胤兄”的叫習慣了,總改不了口。
他二人本就默契絕佳,鶴著衣又半點也不蠢笨,見好友垂淚,便知太師叔他老人家是回光返照,這當口便餵什么靈丹妙藥也來不及啦,撲通一聲雙膝跪地,手足并用,一路爬到榻邊,咬牙忍泣,淚珠卻止不住般大顆大顆滾落。
“噓——”
魏王存責怪似的瞥了他一眼,示意噤聲,隨即挑眉一笑,像是像同伴展示什么新鮮小玩意兒的孩童,低道:“鶴兒、丹書,我想明白啦,原來是這樣。你倆都瞧仔細了。”
佛掌一立,當胸劈出,纏滿藥布、傷痕累累的枯瘦左臂上毫無勁力,不知怎的,這一路似刀又似掌的奇妙路數卻蘊滿風雷之勢,大開大闔,明明草廬里外無風,胤、鶴二人神為之奪,幾乎立不穩身子,若非雙雙跪於地面,怕要隨之擺蕩起來。
老人舞得片刻,又突然停下,喃喃道:“心法難些。這路刀法是不用內功的,但一點內功都不懂的話,怕又無從入門。難啊!”
自顧自的念了起來。鶴著衣反應要比胤丹書慢些,經他一扯衣袖,才會過意來:太師叔此際念誦的,便是方才那路掌刀的心訣!趕緊用心記憶,可惜已錯過開頭的一大段。
魏王存雖是回光返照,畢竟傷勢過重,語聲混濁衰弱,但聽不清、辨不明處又無法打斷發問,盡管兩人用心聽記,所得卻不過六七成。老人念了一會兒,忽然停住,抬頭笑道:“無上道尊來接引我啦,爾等好自為之。”
閉目垂首,溘然長逝。
“魏老道所留下的招式和心訣,與觀海天門所傳全無相類,當是得自那刀尸秘儀之中。陰謀家千算萬算,料不到這老頭性情竟如此堅毅,心志如此頑強,不僅未被反覆施為的秘儀摧毀殆盡,更將最貴重的妖刀武學帶將出來,還以自身的修為見識沈淀消化之后,以東洲武學的用語說了出來。”
鬼先生笑道:“先父記憶的那一份,自存於狐異門之中;而以鶴老雜毛資質駑鈍,前半生庸碌無能,如此之不受門中師長待見,卻於妖刀戰后搖身一變,得以參贊中樞,乃至竊據天門大位,除出賣先父以圖顯達,料想與獻出心訣一事,亦脫不了干系。”
聶冥途“嘖”的一聲,頗見不耐,蔑笑道:“門主莫非都當咱們是傻子,隨口兩句便給誆住了么?這撈什子妖刀武學真有這么厲害的話,狐異門而今安在?觀海天門這二十幾年來,也沒見他們縱橫天下,殺得五道伏首,群雄辟易啊!還是門主要說,魏老兒的心訣只是一部份,不足以練成那妖刀絕學?”
“魏老道的心訣僅為一小部份,并不足以練成妖刀武功。”
鬼先生老老實實攤手,莫可奈何的模樣倒有幾分滑稽。
認得這般乾脆俐落,眾人反倒警醒起來,靜待他亮出真正的王牌。
鬼先生不慌不忙,屈指輕叩了懸掛燈籠的輪架幾下,那架底的廂座“喀搭”一響,彈開個小小夾層,鬼先生彎下腰,取出一卷赭紅封皮的線裝薄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