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紅霞見她流淚,霎時什么都懂了。明明立場相左,甚至才剛于刀劍之上拼過生死,不知怎的卻像遇見了極親近的人,鼻頭驀酸,也怔怔掉下淚來。
媚兒一陣天旋地轉,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倏又熄滅,朝身畔矮灌叢一陣亂砍,用力過猛失了平衡,降魔青鋼劍脫手飛出,尤不解恨,起腳踢得一跤坐倒,縮膝環抱,把臉埋進雙腿間,雙肩抖動,如小孩般嗚嗚哭起來。
染紅霞有些怔傻,數日見心力交瘁的疲憊、挫折……等一股腦兒涌上,膝間一軟,坐倒在草叢里,被不遠處抱腿痛哭的紅發女郎感染了似的,眼淚不知怎的越拭越多。
“都……都是你!”
媚兒哭的片刻,想起罪魁禍首就在身邊,猛然抬頭,芊芊玉質一指,紅著眼眶扁嘴到:“你……你好端端的去惹他做什么?場邊忒多人你不撿,偏偏挑小和尚上去打擂!都是你!都是你!”
胡亂往身前臀后摸索,但降魔劍飛出甚遠,哪里有什么稱手兵刃?拽了青草泥土,劈頭夾臉朝染紅霞擲去。
染紅霞本欲學她抱腿哭泣,發泄傷懷,聞言才警醒過來:“沒人知曉耿郎在冷爐谷中的遭遇。”
不閃不避,抬頭正色道:“他沒死。”
媚兒一怔,紅腫的美眸越睜越大,忽翻身躍起,翩然掠至,跪在地上抓著她的臂膀,顫聲道:“你……你再說一遍。”
染紅霞嚇了一大跳,她來的這般迅捷,自己卻未感應絲毫殺氣,以致應變不及,蓋因此姝全無惡意,心懷一寬,僅剩的一絲提防與惡感隨風化散,拉著她的手,將冷爐谷事說了一遍。
媚兒越聽面色越沉,咬牙切齒,不是追問“他人呢”、“你有沒有見著”、“確定是那個混蛋”等等,染紅霞總是如實回答。
“你怎能這般被他威脅?忒也好騙!”
她瞪了染紅霞一眼,與其說不忿,倒像嗔怪居多,總之非惡意敵視,氣呼呼道:“你每日最少要見他三回,少了一次,就別想讓你干什么——現在是在他要求你啊,你大方什么?小和尚可能早就被他給弄死了,你要每天都看幾回,才知道她好好的,一有機會,也才知上哪兒去救。”
染紅霞哪省得這些邪派手段?經陰宿冥一提,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,娥眉緊蹙,忍著不讓淚水溢出。這種逞強的模樣,意外的贏得了媚兒的好感,心想這女人也是個軟心腸的,又肯替小和尚做牛做馬,不比那些妖妖嬈嬈的大奶紅衣毒婦——不過蓮臺倒塌后,大奶妖婦傷心欲絕的模樣挺動人,適才在無央寺見了,憤世已極的媚兒竟未生出尋她晦氣的念頭,只覺“她似乎又瘦了”。
她暗自決定將兩人先移除手絹黨,暫放入觀察名單內;心思單純、涉世未深的邵芊芊,怕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成了必殺手絹黨的名單首位,堪稱此際世上最該死的女人。
“別擔心。”
媚兒大方的安慰她。
“我這便糾集鬼卒,咱倆聯手殺進天羅香婊子的妓寨老巢,鬧它個天翻地覆!把冷爐谷地面一寸一寸掀將起來,本座就不信找不著小和尚;他要有個三長兩短,我全滅了狐異門天羅香給他填墳!”
這法子只義氣尚值稱許,其余自然是蠢透了。且不說地獄道一派的實力能不能挑了七玄中最強的兩大勢力,破不了禁道黑蜘蛛的屏障,千軍萬馬也只能在谷外干瞪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