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但教有點腦子的,恁誰也沒當眞。方塔之上,鬼先生心中一凜,初次露出動搖之色,連始終踞于天裂玉座之后、全神調息的祭血魔君,都微微側首,雖無進一步行動,顯對惡佛的反應格外上心,絲毫不敢大意。
依原本的謀劃,須按部就班,一一將六柄圣器歸位后,再合眾人之力,迫使武力絕強的惡佛就范;萬不得已時,拉上那些個受脅的棋子當墊背,總能以命塡之,連帶除掉些不安分的隱患,怎么算都不蝕本。
豈料計劃從一開始就出了問題,同買了“平安符”的聶冥途窩里反,差點賠上祭血魔君;翠明端雖制住了符赤錦,將幽凝刀歸位,紫靈眼卻被搶回,從陰宿冥的反應看來,居然和符赤錦是一邊的,饒是鬼先生聰明絕頂,也沒想透這兩人是幾時搭上的線。
魔君錯估了薛老兒的執拗別扭,他雖愛惜孫女,顯然五帝窟的宗脈存續更在私情之前,好在他多買了張護符,將漱玉節控制在手,否則五帝窟這著棋,又要白落在空處……
就在這頭痛不已的當口,此行最大的假想敵南冥惡佛,居然就這么下到場中。
這廝若鐵了心搗亂,只能教天羅香以人海戰術擋一擋了i鬼先生飛快在腦中預演了一遍,拜“思見身中”所賜,耗時不過一霎眼,從容道:“惡佛有什么見教,要不先待漱宗主、符姑娘等,解決了眼前的爭端,眾人才好專心聆聽?”
他打死都不肯再提“規勸”二字。若時光能倒回,他肯定一掌把說出這混賬法子的自己打暈,聶冥途要吠,由他亂吠便了。
惡佛緩緩抬頭,沉聲道:“游尸門所持,已在臺上;漱宗主說了,五帝窟支持同盟。兩家的意向清楚明白,若有爭議,那也是它們的事。還是你定要先問了其余兩家,留我到最后?”
鬼先生被叫破用心,總不好繼續堅持,徒顯蹊蹺,只好硬著頭皮道:“原來惡佛是要表明意向。不知惡佛是支持同盟呢,還是反對?”
遙遙望向抵狩云,待惡佛口出反悖,便要她提出規勸,偕染紅霞與天羅香人馬下場,至少在漱玉節、明端兩邊尙未底定之前,莫讓這瘋漢打亂盤勢。
惡佛瞥他一眼,濃眉下的險惡眸光看得鬼先生心里發毛,旋即邁開大步,一路往方塔行來,速度看似不快,然而他身形魁梧,雙腿極長,由望臺底走上方塔的時間,竟用不到先前諸人的一半。
在鬼先生看來,這鬼神般的昂藏巨漢簡直是倏忽消失,下一霎眼,刺滿鬼子黥紋的光頭便從階下冒出來,及至近處,才覺此獠較遠望時更加高大,光是形體上的壓力,即迫得人難以喘息,遑論內外功練至極處,鋼體透出的森森寒意。
他不覺運起十成功力,以防山一般的兇獸暴起傷人,連祭血魔君都抱傷起身,不敢再倚座閉目,以免應變不及。
惡佛一一自三座刀臺前行過,鬼先生嚴防他出手奪刀,更有甚者,其目標非只一柄,而是將三把妖刀一并帶走,才須登上塔來。卻見惡佛停在空空如也的第四座刀臺前,擎出背上赤眼,沉聲喝道:“我贊成七玄同盟,以此為證!”
倒轉刀柄,悍然插落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