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掌之威,何止眾人傻眼,連媚兒自己都不信。
不是吧?裝什么呢!至于么?紅發女郎“哼”的一聲,鼻端出氣,赤裸裸地鄙夷。要不是看人多,擔心折了鬼王威信,都想給他拉哨喝倒彩了。
蹴鞠、馬球最恨什么?就是個“假”字!你以為打架就不是?
霎時間,瘋漢在女郎心中的形象跌到谷底,就比鬼先生高些。孤竹國伏象公主頒過一道名震南疆的飭令,凡鞠社有踢假球者,不分情節輕重,抓到就是打折一條腿子,管你家社東是哪個,絕無情面可講。是以孤竹國的鞠社,在南陵諸封國中以實力強橫著稱,原因無他,不過風氣良好而已。
這下可好,連七玄會上都打假了。
媚兒心頭無名火起,不顧陽炁轉衰,正想再贊一掌,驀地那小巧的金烏帳前藕紗倏動,飆出一抹銀芒,撞正惡佛腦門又“颼!”
掠回,直至藕紗復落,才聽見啪的一聲貼肉相擊,在惡佛青慘磣的黥刺髡頂上,留下個極小巧的手掌印。
地面轟震,魁梧如鐵塔的雄軀盤腿坐下,佝背合掌,指尖抵額,硬髭下的嘴唇不知喃喃念著什么,雖仍是濃眉緊皺、眼耳淌血的模樣,神情卻無一絲猙獰;同一張勾鼻闊口、虎狼一般的丑陋面孔,前后卻判若兩人。
便是神經粗如盤龍柱的媚兒,亦知惡佛神智已復,至少非是暴起傷人、難以自抑的失控狀態,不及夸贊老妖怪本事,忽覺渾身發軟,手足四肢軟綿綿地使不上氣力,頭暈眼花,單膝跪地。
她并不知適才發掌時,正是陽丹之最巔峰,驟聽蠶娘一喝,宛如陣前擊鼓,第一通鼓敲落瞬間,大軍士氣最盛,往往能發揮倍數以上的力量,是以正面一擊,連惡佛都沒能架住。
然人力有窮,她先頭超用了陽丹,此刻四肢百骸內空空如也,何止是虛?直是欠債累累,榨不出一丁半點來;還能撐著不倒,只能說根骨奇佳,不枉先代鬼王揀徒的眼光。
一旁染紅霞也好不到哪里去,先前與惡佛一輪對撼,全憑意志撐持,此際威脅一去,幾乎軟腿,拄著殘劍屈膝跪倒,發梢、頸頷香汗涔渾,豆大的晶瑩汗珠砸碎在不住起伏的堅挺乳峰上,溢出金甲的白皙奶脯上液光一片,更見峰壑參差,曲線如水。
饒是鬼先生機變百出,也料不到悍猛絕倫、幾令全場束手的狂漢,竟受不住蠶娘一掌,更可怕的是:以鬼先生眼力之毒辣,卻連她是如何掠出紗帳,又是如何折回,亦毫無頭緒,若非惡佛腦頂的小小掌印,以及那記清脆的擊肉響,鬼先生甚至猜不到她用了什么手法,遑論目睹。
在他迄今的人生見聞中,沒有武功比這身子奇小的女子更高的了。就連接近她修為的也沒有。古木鳶也好,母親也罷……這些原本在他心目中堪稱“出類拔萃”的人物,在這名自稱“蠶娘”的神秘女子之前,怕亦毫無機會。
(好……好可怕的桑木陰!
母親極力反對他的“七玄混一”大計,此際他終于明白是為了什么。
無論是心計或武功,他都無法跨越這道巨大的壁壘,何苦為人作嫁?
看來……是非動用“這個”不可了。鬼先生捏緊袖中之物,斟酌著什么時候,才是打出這一著“保命符”的上佳時機,抬轎的兩名蒼老童子已將那頂小巧的金帳放落地面,藕紗卷起,露出其中遍鋪的粉色織錦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