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著以獰笑掩飾疑惑的俊美妖人,耿照的反應顯得格外冷淡,如流水隨心般,仿佛說的是什么無關緊要的枝微末節,既無驚喜,也不覺有甚好得意的。「那一掌我甚至不確定能將你全身的經脈毀去,而你居然連神智也一并被粉碎了……若換成是你,你能信么?」
鬼先生聳肩一笑。「所以能逃得走,那才叫刺激啊。反正有我那惹人憐愛的小弟在場,無論我怎么演,你都只有放人一途,否則就只能手足相殘啦,是不是?」
他原以為提起胡彥之能稍稍激怒耿照,誰知少年依舊是面無表情。鬼先生于中掌的瞬間,便已打定主意要以弟弟為擋箭牌,誠如耿照所說,不管他是否真的喪失心神,胡彥之也決計不會撇下他不管;偽作癡呆真正要眶的,非是耿照或其余七玄人等,恰恰是胡彥之。
蛻生天覆功可說是鬼先生的最后一張王牌,世上除他與母親二人,并無他人知悉,當然也包括胡彥之。
此訣胤野得自丈夫,經不世出的武學奇才胤丹書反覆琢磨十數年,以自身的武學心得與見解重新詮釋,舍去仗恃奇陰功體克敵的攻擊性,著重其「剝極必復」、「置之死地而后生」的一面;當年胤野四處流離,伺機為丈夫報仇時,某次曾陷九死一生的境地,全賴此訣忽生作用,才得撿回一條命,乃至武功大進,重新收束狐異門殘部,轉入地下活動。
這是一門在功訣自體發動之前,都無法估計其效果的特殊心法,遑論發動的條件及歷程。鬼先生唯一能參照的,也就只有母親口述的經驗罷了,再來一回還能不能產生同樣的效果,連胤野自己也沒把握。
在經脈俱毀、功體崩壞之后,尚須一物為引,方能推動蛻變,猶如火種之于火苗,此乃內家所謂「一陽初動」;至于「火種」為何,鬼先生此前一無所知,裝作癡呆,是為了易于從胡彥之身上取得,他是連這點也都考慮在內,才能于倉促生變之際做出決斷。
然而,見得耿照冷靜的模樣,鬼先生益發肯定小弟應無大礙,無論耿、明二人付出何等代價,終是將他由鬼門關前搶了回來;顧忌一去,笑容更顯輕佻。「我一直想問你,你的右手和經脈到底是怎生恢復的?只有這點,我怎么也想不明白,實是令人在意啊。」
耿照冷冷回望著他。
「若旁人問你,你被我毀去的膻中、氣海,乃至全身經脈功體,到底是如何恢復的,你怎生回答?」
鬼先生微微一怔,忍不住笑出來。「看來,是我問得笨啦。以奇遇二字便能說盡的,本無解釋的必要;便說了也說不明白,旁人也未必能信,不如說奇遇便罷。既然如此,那便只剩最后一個問題啦,你怎知我會到棲鳳館來?你別說什么先天真氣感應、獵王追蹤奇技啊,這般胡扯,太也看不起人。」
「那瓶中所貯,」
耿照一指他攢在掌心里的瑪瑙小瓶,淡然道:「乃是精煉過的淫毒牽腸絲。你自祭血魔君處得來,原可退走遠方,緩進徐圖,能害的女子就多了。我料你自負聰明,受不得這等挫敗,定要第一時間討將回來;世間女子權位之高,莫有甚于娘娘者,你以為我有將軍做靠山,必將腦筋動到朝廷之上。除此地之外,哪有其他任你異想天開處?」
這話由他說來,語調平板、波瀾不驚,諷刺的意味格外濃厚,聽來刺耳之至。
鬼先生原本還挺得意的,未料被這么一說,竟顯得如此幼稚無聊,怒極反笑:「別人尚毋須無此驚怕,然你耿典衛除了奇遇多多、好運多多,貌美如花的紅顏知己也不是一般的多。你莫瞧這瓶子甚小,我方才試用時刻意估了下分量,要將七八名女子弄成言聽計從的性奴,已是綽綽有余;若舍得多用一點,將其中一二人炮制成心智全無的淫賤母狗,也盡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