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鬼先生選擇避過任宜紫時,其弱點已不言自明——盡管這似乎毫無道理。莫非……央土任家早已同「姑射」或其背后的陰謀家聯手,身為狐異門的少主,胤鏗擔不起「濫殺盟友之女」的罪名?
明棧雪決定徹底利用這個令人欣喜的意外發現。
她伸出玉般瑩白的右掌,悄悄擱上任宜紫背心。除擾亂鬼先生的思緒,萬一戰況對耿照不利,立時便能震斷少女心脈,然后隨意編個理由,將臟水往鬼先生身上潑——「典衛大人寧可不救娘娘,也要搶這物事……莫非已有了偷香竊玉的對象?」
鬼先生好整以暇地望著耿照手里的瑪瑙小瓶,笑意輕佻,仿佛此際該擔心的并不是自己,而是眼前眼神冰冷的黝黑少年。
「指望這種東西,難怪你落得這般下場。」
耿照輕描淡寫。
鬼先生面上青一陣白一陣,眼皮跳動,咬牙狠笑:「典衛大人好厲害的嘴皮!卻不知手上功夫,還余幾成?」
身形一晃,復揉而至,雙掌間虛影幢幢,驀地一臂自掌底穿出,耿照正與之飛快換招,這下雙手對三臂,怎算都少了一只,勉力回臂相格,被撞得倒退一步,掌中小瓶沖天而起。
兩人連抬頭的余裕也無,繼續推挪運化、肘抵臂格,于極狹的范圍內搶快,務求較對方先騰出手來,眨眼間已換過十余招,直到瑪瑙小瓶「咻」的一聲,重又墜入臂圍,雙方堪堪借力兩分,旋即揮掌拍至,「啪!」
兩只右掌將小瓶夾在當中,極冷與極熱兩股勁力洶涌而出,焊然對撞;要不多時,掌隙間飄出一縷輕煙,鬼先生心念微動:「……不好!」
然而碧火真氣如排山倒海而來,豈能說撤便撤?把心一橫,蛻生天覆功加倍催發,劈啪一陣細碎裂響,白霜瞬間爬滿他雙肘以下,一路沿著掌抵漫向耿照的兩條手臂。
盡管有鼎天劍脈調節輸出,輔以「蝸角極爭」的心法一分而二,邊抵擋寒氣入侵,一面持續于抵掌相接處較勁,但耿照畢竟虛耗太甚,片刻真氣供需突然一弱,還來不及催發驪珠奇力補上,已被「思首玄功」鉆了空子,鬼先生把掌一揮,拍得耿照倒縱丈余,半空中雙臂一振,抖落滿地迸碎冰殼,透著淡淡青氣的雙掌才又恢復血色。
鬼先生低頭一瞧,掌中哪還有什么瑪瑙瓶子,只余一圈滑石粉似的碎礫白跡,在碧火、天覆兩大神功的極度交鋒下,連瑪瑙制成的瓶身都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,況乎嬌貴的藥液?
他撫著干燥寒涼、更無半分濕潤液感的掌心,連心中最后一絲僥幸都已不復存在,怒極反笑:「……從頭到尾,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?」
須知以耿照現而今的狀況,要徒手毀去瑪瑙水精這等硬石,殊為不易,但合兩人之力,佐以兩大神功水火寒熱的殊異質性,珍貴希罕的精煉「牽腸絲」終成泡影,便是鬼先生能安然離開,以他與祭血魔君如今之交惡,想再入手,只怕難如登天。
耿照聳了聳肩。「當除即除,是我近期的人生體悟。你也一樣。」
鬼先生一怔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「……天啊,你總是這么有趣,愚蠹盲目到了令人生氣的地步啊!你我之間的優劣形勢已然逆轉,難道你連這點都看不出來么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