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彥之帶她推來挪去,但凡有人作勢蠢動,便把劍刃一引,郁小娥身不由己,以嬌小的身子,擋住了兩邊欲伺機發難的姊妹,欲出不出的場面既尷尬又好笑,只是誰也笑不出來。
包圍圈外一聲厲叱,一名約二十出頭、苗條出挑,額前垂落一綹青絲的女郎,持刀沖出,撲在一名金環谷豪士身上,刀入咽喉,捅得他雙目圓瞠,喉間發出骨碌碌的異響,倒地抽搐幾下,不再動彈。
女郎咬牙拔刀,再朝胸膛刺落,一連幾下,鮮血濺了一頭一臉,圓瞠的雙眼似驚似狂,分外透亮。人人都看傻了,一時間誰都沒想到要上前拉她。
女郎戳得尸身血肉模糊,才巍顫顫起身,笑道:「是……是他!我認得這廝的臉。是他帶走了雨亭……可其他幾個,我記不得了。」濺滿鮮血的頰畔淌下兩道白跡,露出原本的肌膚色澤;片刻才忽然省起,俯身揪住死者黏膩烏紅的衣襟,厲聲問:
「喂,你說!奸污我妹妹的還有什么人?把她弄死的,又都是些什么人?」
毋須多言,眾人都能想像發生了什么事;一旦會意,卻又不忍再想。
女郎名喚令時暄,與林采茵、蘇合薰等同時入谷,長老本有意栽培,但內四部缺額有限,令時暄堅持讓與其妹令雨亭,力爭之下驚動了姥姥。半琴天宮缺幾個迎香副使,還不是姥姥說了算?見令時暄如此意堅,反倒不喜,便遂其請,讓她代替小妹去了外四部。
令時暄也頗爭氣,歷練過幾處分舵,甚得分舵主事贊許,適逢天羅香核心戰力折損,亟欲補強,姥姥便將她召回。
她妹妹令雨亭是冷爐谷淪陷后,少數不多的死者之一。事發后令時暄一滴眼淚都沒流過,表現得鎮定從容,此際卻連郁小娥都深受震撼,胡彥之指尖一彈,運勁將她連人帶劍,輕輕送出兩步,低聲道:
「你覺得……這樣對她有比較好么?」郁小娥無言以對,然而動搖不過剎那,旋又露出冷蔑之色,似嘲笑胡彥之婆媽。
令時暄又哭又笑,轉對另一名俘虜,咬牙道:「是……不是你?有沒有你?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和身撲去!
胡彥之相距甚遠,兼且腿上有傷,一身渾厚內息無用,危急之際人群排開,一抹灰影倒撞而出,流云般滑進兩人間,余勢所及,帶著女郎打了個圈。這分明是極厲害的化勁手法,來人卻似后繼無力,一個踉蹌,未能順勢將人轉開。
令時暄不假思索,尖刀送進來人腹間,被他伸手握住,未能深入,鮮血浸透灰布棉袍。
那人身形高大,背脊微佝,一頭厚發灰白斑駁,疊鬢如積云覆耳,面色蒼白,顯在被刺之前,便已身受重傷。胡彥之認出他挺拔的側面輪廓,以及那股揮不去的疲憊蕭索,脫口叫道:
「……云總鏡頭!」
「胡……胡爺,我不做鏢頭很久了。」
初老的漢子看也不看,淡然接口,緩緩將入體的刀尖推出,對女郎道:「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不管是什么,我都很遺憾。但不是我做的,也不是他。他是我手下,我知他沒淫辱過任何女子。」
「他……也做過別的壞事罷?」女郎咯咯笑起來,挺刀踉蹌行去。
「沒什么冤枉的。你們一個個,都是死有余辜!」
那豪士年紀甚輕,頂多二十出頭,在金環谷也只混到玄帶,地位同陳三五差不多,運氣卻不惡,幾次戰役里錦帶折損殆盡,他還能活到被人俘虜。
此際見令時暄持刀行近,都快嚇尿了,顫聲嗚咽:「我沒……總鏢頭救……救我……」云接峰體力不支,難以撐持,索性在那人的身前坐下,滿面疲憊,仿佛眼前一切極其無聊,低聲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