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……不可能。」她喃喃說道,口氣卻越來越沒把握:
「她沒給過我什么好處,嫌我武功低微,連評說都懶得……她卻指點過盈幼玉她們武功!這……這到底是……」
「因她余生惟有一愿,就是讓你出冷驢谷,遠離天羅香。」紙狩云嘆道:
「你要是出類拔萃,我便不肯放人了!!我料她是這么想的。繁霜那一回,她是打算成功說服之后,挾功將你留在濮嵋分舵,閑置個幾年,待得無人注意時,再悄悄買條快船,打點旅途所需,委人載你順江流去,往海口的生沫港認祖歸宗,尋你那緣薄的爹。
「庾氏船行今非昔比,畢竟也興旺過幾代,盼你父親念在昔日結發,許你個出閣嫁人的歸宿。我在婉兒的遺物中,找到十幾只漆封,想是她綢繆已久,年年都重寫一封讓你日后帶著、上門認親的書信,盡管信中口氣越來越淡,托付骨肉的初衷卻從未變改。」
耿照心中一凜:「原來那位左護法,便是姥姥派去生沫港取虛危之矛的臥底!她強奪了夫婿之物,卻帶著他的骨肉回來,不止堅持誕下,更為了替她爭取后半生的自由與幸福,徹底擺脫教門控制,不惜以自身做為交換,替天羅香賣命奔走。」
林采茵雙眼淚滾,已分不清是驚懼或駭異,不住搖頭。
「這不是真的!你……你騙人!我不姓左,也不姓庾,我……我姓林……我明明是姓林……」
「汝父名諱上川下林,你這個林姓,便取自他的名字。婉兒自覺對不住你的父親,早絕了一家團圓、共享天倫的念頭,只求你幸福而已,未料竟死于親生女兒之手。」
林采茵想起左護法臨終之際,死命抓她的手,奮力吐出的零碎遺言,終于明白是「就算死,我也不后悔帶你出冷爐谷,莫再回去了」,非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,而是一名母親對女兒最后的包容與寵溺。
左晴婉一點兒都不恨她。即使她死得如此痛苦,面對眼前一無所知的女兒,她寧可將秘密帶到地下,也不忍她受一點良心的折磨。
而林采茵甚至沒喊過她一聲「娘」,滿懷惡意看著她咽下最后一口氣。她留在深愛自己的母親眼底的最后一瞥,是何等猙獰丑惡的面孔,又是如何切割著母親的心?
「還……還給我……」她不知哪兒來的氣力,伸手攢住姥姥的織錦袍袖,嗚咽道:「把我娘還給我……還給我!」
「這是我要說的,輪不到你。」蛆狩云輕道:
「我非常疼愛婉兒,即使她這般恨我,二十多年來再不肯同我說一句心里話,忍著滿滿的憤怒與痛苦,忠實地執行我所交付的一切任務,用最冷漠的疏離向我抗議……我仍然心疼著她。我發誓要將害她的兇手碎尸萬段,卻怎么也想不到,是她最寶愛的女兒下得毒手。」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