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以……姑射六人中,空林夜鬼也是平安符那邊的?」
「他不是真的空林夜鬼,」耿照提醒他。
「空林夜鬼另有其人。重點在于:混一七玄若是古木鳶謀劃,成功于他最為有利,使之失敗,才是平安符要的。
「此非村里童蒙賭氣鬧別扭,看競爭對手一事無成,就開心得拍手大笑,而是精密布計、明爭暗斗之下的結果。你的兄長一敗涂地,狐異門挹注東海的諸般心血付諸東流,正是平安符一方所欲。」
「要這么說,滿街都是賣平安符的了。」老胡苦笑道:
「狐異門的對頭遍布東海,我的母親、兄長,以及他們手下的那些豺狗,多年來按著一份仇家清冊殺人,數量之多,牽涉之廣,說出來能活活嚇死幾個安善良民。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,哪天被人知道了,倒打一耙,我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。」
耿照微微一怔,會過意來,搖頭道:「我沒想過這事。我想的,比較像鐵錘打釘子、釘子入木頭之類,從脈絡上能梳理出來的部分,是怎么做,而非為什么。」
胡彥之暗忖:
「小耿工匠出身,思路異常縝密,極為實際,說不定真能瞧出點什么。」不作無謂堅持,率直點頭。「你方才說到,狐異門在東海的失敗,才是那位平安符老兄所欲。摒除線索太少,還猜不著動機,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?」
耿照捤娓說道:「鬼先生失敗,無論是重創或喪命,狐異門名義上的領導人已失,你的母親雖有實權,仍掌大典,但她始終需要一個符合資格的門主。我猜想她若能自為,絕不會放權力給鬼先生。」
胡彥之苦笑不絕。牛鼻子師父猜測,狐異門主傳子不傳女,否則以胤野當年聲勢之盛,其父完全可以授與門主的大位,毋須為她招婿繼承;兄長敢如此胡為,多半也是仗了這一點。
「這點我們剛剛討論過了,我似乎不巧就是那個倒楣鬼。還是你有認識我的什么遠房親戚、叔伯兄弟,趕緊紹介紹介,我好推出去擋一擋。」
耿照盯著他,一字、一字地說:
「狐異門要派出多少使者,才能勸得你接受?」
老胡哈哈大笑。
「狐比鬼還精!我若會點頭,金環谷也不致被老子搞成這樣。我不算了解我母親,但她肯定親自跑一趟,就是這樣我才頭痛—!」忽然閉口,圓睜的雙目錠出異光,呼吸粗濃起來。
「一一十多年來,沒人找得到的傾天狐胤野,這便來到東海了。假設她一直藏身于此間,這下也不得不現身,找她唯一的兒子、狐異門最后的正統繼承人,好好談上一談。」耿照沉聲道:
「盯著你,令堂大人遲早會送上門來。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。」
——平安符所欲,是母親!
是他自襁褓中便未曾再見、一一十幾年間于夢中相遇時無有面目,只余一道模糊淡影的母親。那個要他決定立場之后,才決定相認與否的……母親。
胡彥之握緊拳頭,冷汗浹背,腦子里一片空白,半晌才喃喃道:「我決……決計不會讓這種事發生……」
「我們既阻止不了敵人,也阻止不了你母親,這事一定會發生。」耿照身子前傾,緊盯著他的雙眼,鋒銳的目光宛若實劍,刺穿他的茫然無措,勾著心緒回到現實。